清淺微笑(1 / 1)

簡俊將她送到東程的樓下,她轉身時沒有猶豫,路是自己選的,總得頑強的走下去。

公司裏的人都下班了,但門都大開著,倒似為了專門迎她一般,她走到記憶中的總裁辦公室,門關開著,駱軼軒拿了杯紅酒坐在沙發上,他的對麵坐著一個外國人,駱軼軒注意到紀靈站在門口,忙站起來把她拉進來,“史密斯,這是紀小姐。”

史密斯有一頭金黃的頭發和一雙藍色的眼睛,隨便一流轉就是笑意,紀靈與他握手,他讚歎道:“紀小姐真漂亮。”

紀靈道他是恭維話,也不甚在意,微笑著道謝。

他很快就借口有事離開,偌大的辦公室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今天上午的那一幕極自然的竄入腦海,紀靈不由得想起了那張報紙,她和簡俊還專門分析過那張照片的角度,倒是挺唯美,於是不知為什麼,她笑了一笑。

他坐在離她不遠,她的笑意輻射到了他的周圍,他笑著問:“有什麼好笑的事?”

她勾勾嘴,“我在想,今天報紙上的照片駱總有親自把關吧,居然把我照得那麼美。”

他笑了一下,“你認為報紙上報道的事是我授意的?”

她看了他一眼,坦然道,“我想不到會有其他人。”

他低低的笑了一聲,既不辯解也不承認,起身拉起她,“走吧。”

隻有他們兩個人,他今天開的是敞蓬車,他開得又急,氣流相撞得厲害,紀靈的長發在風中飛舞。她想開口,卻發現嘴剛一張裏麵全是風,便放棄了。她不是沒有坐過這樣快的車,方子北騎機車的時候,也是用最快的速度前行,那時年少,隻覺刺激與快活。

車離開市區,駛入一條水泥長道,速度漸漸慢下來,他瞥了她一眼,“害怕?”

她搖頭,“不怕。”

他聞言,馬上踩動油門,紀靈雖有安全帶,卻還是被嚇了一跳,氣憤地想找他麻煩,卻發現他笑容滿麵,夏夜月亮的清輝照在他臉上,竟讓她有不忍打攪的想法。

她終是開口,車在沿途一個鬧市停下,他拉她下車,七拐八拐拐進一條小巷,他牽著她的手往前走,小巷裏月光照不到,也沒有路燈,他用手機上的燈光照著路,路上沆沆窪窪,她踩著高跟鞋,好幾次險些摔倒。

走了有七八分鍾,他們停在一個紅漆大木門前,木門用很大的鎖鎖住,他把手機遞給紀靈,“照著。”

她聽他的話照著門鎖,他從口袋裏拿出鑰匙開門。這道門似是好多年沒有開過,吱呀呀的發出響聲,他推到能容納兩個人的空間,回頭拉著她進屋。

首先是一個院子,院子裏有一口大缸,一棵很大的不知名的樹,還有一張石桌子,桌子旁邊的凳子已經倒了,他沒有停頓,推開了屋門。

是一間臥室,中間有一張紅漆木床,他輕車熟路地摸到床邊,拿出蠟燭和火柴,點亮後,屋子有了黃黃的光。他朝她微笑,“這裏十多年沒人住了,所有沒有電。”他把床邊櫃子上的布拉開,開始找東西。

少頃,他搬出一個女人手飾盒大的木盒子,顏色暗沉,上麵有精致的雕花,駱軼軒揮手招她近看,捂著盒子笑得眉眼彎彎,看得出他心情相當的好,他說:“你猜這裏麵是什麼?”

紀靈認真打量那盒子,“你媽媽的東西?”

他搖頭,似是誌得意滿的小孩子。

盒子也用一把鎖住鎖住,但他隨手一扭,鎖就應聲開啟,他笑道:“小時候總覺得這是我秘密,要用鎖鎖起來不讓別人知道,現在才明白,其實兒時的那些所謂秘密,在大人眼裏完全不值一提。他們隻是懶得猜穿你。”

他這話也許無心,聽在紀靈耳裏卻如被雷轟。是了,他帶她來,就是提醒她不要玩小花樣,我都知道,隻是我不屑於去猜穿你。

他打開盒子,裏麵整齊擺放著十來個泥雕塑,有人有物也有動植物,他拿出其中一個小人,小人盤腿坐著,雙目微閉,似廟裏見到的菩薩坐姿,頭發挽成一個髻,麵目慈祥。他微笑看著她,“這是我媽媽,她每天總有一個小時用來靜坐,至今我都未見過她那樣安靜的人,她能整天不發一言,一個人看書寫字畫圖,她也是我見過的最優雅的女人。”

他又拿起一個小動物,“這是我第一次作雕塑的作品,做完後自己都認不出做的是什麼,卻沒有舍得扔。”他抬起頭,眼睛都是笑意,“年少的時候有很多理想,卻從未想過會入黑社會,也沒有想過會成為銅臭滿身的商人。我的父母都是文化人,周末的時候,父親在院裏修花剪草,母親就坐在石凳上,翻書閱讀。”

他蓋上盒子,將手插進西褲口袋,“小時候最想做藝術家,作畫雕塑篆刻。”

他的眼神全是笑意,紀靈也似被感染,胸腔裏有著輕微的疼意。她突然很想從後麵摟住他的背,將頭埋在他的背上,感受他歡樂又憂傷的回憶。然而,她隻是微笑看著他,她很多年沒有這樣笑過,發自內心並非燦爛如陽光的笑,隻是清清淺淺卻有著複雜感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