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親人(2 / 2)

薛某最近也和某大姓人家的女兒成了親,恐怕事情喧嘩,所以暫時遷居到鄉下去了。

初更將近的時候,廉生正要睡覺,忽然聽見有幾個人推開大門進來。守門人不知說了句什麼話,隻聽見一個人說:“相公既然不在家,那麼屋內點著燈的是誰啊?”

守門人回答:“是廉公子,一位遠方的客人。”

一會兒,問話的人進屋,穿戴整潔華麗,向廉生舉手致禮,就打聽他的家世。廉生告訴了他,他高興地說:“我們是同鄉呢,你嶽父家姓什麼?”

廉生回答:“還沒有娶妻呢。”

這人聽罷十分高興,對廉生說:“實話告訴你,我們姓慕,今天晚上來,是把我妹妹送來嫁給薛官人,到了這裏才知道這事辦不成了,正在為難之際,碰見了公子,難道這不是天意嗎?”

廉生躊躇著不敢答應,慕生竟然不聽他說什麼,就急忙招呼送親的人。

一會兒,一個女郎便進來,女郎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十分漂亮,當真是可以賽西施。

廉生看罷十分高興,然後便向慕生致謝,又囑咐看門人去買酒,稍微表示一下心意。

慕生說:“我們的祖先也是彰德府人,母親一族也是世代官宦人家,現在衰落了。聽說外祖父留有兩個孫子,不知道家境怎麼樣的。”

廉生問:“你外祖父是誰?”

慕生說:“外祖父姓劉,字輝瑞,聽說住在城北三十裏之處。”

廉生說:“我是城東南人,離城北遠,而且年齡小,交遊不廣。郡中姓劉的最多,隻知道城北有一個劉荊卿,不知道是不是你外祖父的後人,但是他家很窮了。”

慕生說:“我家的祖墳還在彰德府,想把父母的棺木送回故鄉安葬,因為路費沒有籌措足,因而遲遲沒有辦成,現在妹子嫁給你了,我們的心意就決定了。”

廉生聽罷,很爽快地答應幫助他們辦好這件事。喝了一會兒酒,慕某就告辭了。

第二天,廉生便回到了彰德。回家安置好之後,便帶上銀子去見劉夫人,以前送他回來的那個仆人已經在路上等候他了,廉生跟著他來到劉家,劉夫人滿麵欣喜地說:“廉公子帶著西施回來了,以前是客人,現在是親戚了。”

然後擺下宴席接風洗塵,廉生佩服劉夫人有先見之明,就問道:“夫人與我嶽母關係遠近?”

劉夫人說:“不必過問這事,以後你就知道了。”然後把銀子堆在案子上,分為五份,自己拿了兩份,說:“我要銀子沒什麼用處,隻不過是送給我的大孫子。”

廉生因為太多,不肯接受。劉夫人難過地說:“我們家敗落了,院子裏的樹木被人砍去當柴燒,孫子又離這遠,門廳破敗,麻煩公子經營操辦下。”

廉生答應了,而銀子隻肯收一半。劉夫人強行讓他都收下,送他出門,流著淚回去了。廉生正感到疑惑怪異的時候,回頭一看,宅地成了一片墳地,這才明白劉夫人就是妻子的外祖母。

回去以後,廉生拿出銀子買了墳墓周圍一頃地作為墓田,封土植樹,修飾得壯觀幽美。

劉夫人有兩個孫子,長孫就是劉荊卿;次孫名為玉卿,酗酒賭博,不務正業。弟兄倆都很貧窮。弟兄倆到廉生家感謝他為他們整修祖墳,廉生贈給他們一大筆銀子。從此互相往來,最為密切。

後來,廉生對他們說了經商的緣由。玉卿想墳墓中一定有很多銀子,就在一天晚上,掘開墳墓,搜索銀子。打開棺木一看,竟然一點銀子也沒有,失望地回去了。

廉生後來知道了,就告訴了荊卿,荊卿和廉生一起到墓地查看。進入墓室,就看見案子上堆得滿滿的銀子。

荊卿要和廉生分了銀子,廉生說:“夫人本來就是留在這等待送給你的。”

從此,廉生和荊卿家都富裕了,隻有玉卿仍然像以前一樣貧困。廉生和荊卿常常周濟他,然而到底不夠他賭博揮霍的。

廉生後來鄉試考中了舉人,幾代都是富貴人家。唉!“貪”這個字的點、劃、形象,十分接近“貧”字。像玉卿這樣的人,可以作為前車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