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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羽聲食相矜持,他吃魚隻吃魚肚,吃鴨隻吃腳蹼,鮑魚也僅限八頭、十頭的嚐嚐,再好的東西也不狼吞虎咽。但此人好為人師,這種時候總會為滿桌賓客講解江南菜係的特點,洋洋灑灑,也是一景。

曾長慶酒憨耳熱,便找陸漢祥攀談,他說:“大學那種地方不好,人人咬文嚼字,哪懂享受生活?我不學李白做詩,卻學李白喝酒,半斤八兩隻是漱口。嘿嘿,我瞧你也能喝,我倆相加,能不能頂上一個詩仙?”

陸漢祥愛喝幾杯,但對喝與不喝並無褒貶。然而,他不同意能喝便算半個李白,更想不通能喝的湊對兒就頂一個詩仙?果真如此,眼前幾十張桌子得湊多少詩人?他想了想,客氣地說:“先不說做詩,咱倆喝酒的能耐也不是李白的對手,人家斛酒詩百篇,誰敢與之爭鋒?”

“陸先生說的有理,今人喝酒不講酒德,卻愛撒酒瘋……”丁羽聲隔了桌麵接了話茬,他說:“傳言文王飲酒千鍾,孔子百觚,且於治國治文多有豐碑,今人哪有那份豪俠?怪不得隻剩滿眼的庸人了。”

馮俊暉不甘寂寞,插話說:“聖人能喝,庸人也能喝,惟有今人不能喝。為什麼?今人欲念太多,所以高興飲酒上頭,悲哀喝酒傷心,愁悶醉酒壞胃,皆因經受不住誘惑和挫折。人若真會喝酒,當學劉伶不飲則罷,一飲長醉,尋求‘無息無慮,其樂陶陶’的真境界。”

“呸!他們喝得是醪糟浮子……”曾長慶擺出老江湖的樣子說:“老祖宗喝的酒,原是剩飯放變了味,成了醪糟,能有幾度酒精?搞社教時,我去五指山黎家蹲點,見過當地人怎樣將五穀雜果發酵釀酒,取名叫‘猩猩酒’,那意思是跟黑猩猩學的辦法。古人喝這樣的貨色,千鍾百觚當然不在話下啦。”曾長慶話閘子一開,便從酒分六類開始,再論證清香、濃香、醬香、米香、複香的優劣,專業的水平令滿桌啞口。他最後說:“這幾年什麼牌子的名酒沒喝過?品酒大師也不一定比我清楚什麼是窖藏,什麼是新醅……我不吹牛,瀘州老窖六百年的原度酒也曾一試,哇呀,那一盞深棕色的凝酯真是瓊醬玉液,讓人快活的賽過吸蜜唆髓,妙不可言。”

袁南瓜聽了曾長慶鴰噪,回頭對林淑琴說:“瞧這個牛B筒子,原來是食色雙絕的渾蛋。”

陸漢祥感到奇怪,以曾長慶的地位,頂頭不過處級,口福怎麼就如此肥厚?若憑工資吃喝,他還敢自誇賽過品酒大師?

正在這時,李中良過來了,他先給桌上的賓朋敬酒,然後獨與陸漢祥幹了三杯,這才說“得罪,得罪,漢祥兄可要喝痛快……”

陸漢祥笑指滿桌珍饈道:“你總是這樣得罪人嗎?陸某隻怕可遇不可求了。”

李中良見陸漢祥的情緒不錯,便問:“果真不算怠慢?”

陸漢祥坦然道:“瞧你客氣的,這倒讓我覺得彼此生疏了。”

“既然如此,我就再得罪一次如何?”李中良笑笑說:“有位尊者喜歡玩壺,所以海鷗要去古玩市場選一把舊東西,但她對紫砂器物一竅不通,缺人替他長眼嘍……”

“上好的紫砂器可遇不可求,市場上的東西恐怕流於一般吧?”陸漢祥最愛紫砂收藏,便自報奮勇道:“真得了消息,就讓我去看看如何?老壺舊作,說個年代風格也能八九不離十……”

“我說的如何?真是請將不如激將。”李中良朝聞海鷗詭秘一笑,然後說:“漢祥兄,話是你說的,眼下就辛苦你了,希望快去快回……”李中良說完,滿麵春風的轉到下一桌去,隻是他那一圈走下來,即便涼開水也有幾斤量了吧?

陸漢祥明白遭了暗算,便說:“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鬼計多端了?”

聞海鷗表白道:“這回的陰謀與我無關。”

陸漢祥一揮手說:“我們的合同不包括他,再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也得給李老板駕轅了,隻可惜眼前的美味佳肴……”

聞海鷗挎上坤包說:“我們快去快回,好戲還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