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清出人意料地並未說話。
白琰垂眸,望著自己腳尖,覺得氣氛忽然有些緊張。連溶溶月色,也變得有些冷。
似乎……說錯話了。可為什麼不同意呢?邊界之事,領土之事,王族之事乃是大事,若隻憑她一己之見,那……再說了,她原本,就什麼都不是,她為何……垣清娶帝姬,為了國家,也是理所應當。
“琰琰,”垣清慢慢鬆開了握著她的手,“不要任性。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我絕不會負你傷害你,但是,有些事情迫不得已,若不這樣做,你我都難活。”
莫名地,眼角酸酸澀澀的。
“你盡可以離開我,”白琰望著自己腳尖,輕輕道,“為何要如此勉強?”
垣清映在地上的身影微微頓了頓,沒有說話。
白琰記不清垣清曾對她許過什麼承諾,但那時,她是真的,覺得很難過。那一瞬間,仿佛過去的她不再,那個天真的她不再,她要明明白白的知道,他是垣清,是皇子,不單單是她的夫君。
“何必如此呢,”她繼續道,聲音輕輕如同月色,“娶了連燕國帝姬,不僅可以讓邊界安寧,說不定日後還可以讓你穩坐江山。我不知道你心裏怎麼想的我,垣清。或許很任性。但我覺得你盡可以不必如此勉強。是不是你早就覺得帶著我,是個累贅?是個負擔?如果真是這樣,我現在就可以離開。”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這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我,愛的人是你,垣清。”
“……我不是這個意思,”垣清輕撫上白琰的臉龐,將她低著的臉龐抬起,讓她注視著自己,“讓連燕國帝姬來王宮,或許可以暫時緩一緩邊界處的緊張,之後,我們可以再想對策。我並非要娶她。”
白琰不敢望著垣清的黑眸,小聲道了一句:“我不是不同意……隻是覺得,你不要因為我而勉強,應該,應該以大局為重的,我……我是無所謂的……但是……”
“我知道,”垣清輕聲道,“但,隻要還有一絲希望,我都會盡力,保護你,不傷害你。”
白琰低下頭,聲音更小了,“我,我剛才……隻是一時衝動說的……你,你不要……當真啊,千萬,千萬別真的把我趕走了……”
垣清輕輕一笑,將她擁進懷中,“嗯。”
溶溶月色下,後花園中,寂靜無聲,隻餘花兒為春的到來而呼吸的聲音。宮牆上,映著一對成雙的影子。
不遠處的花叢中,似乎傳來一陣響動,仿佛有個黑影閃過,下一瞬,便又沒了蹤影。
回到沐風宮時,白琰已經困得快睜不開眼睛了。這瞌睡蟲也是奇怪,一刻鍾前還清醒無比,下一刻,便迷糊困倦到倒地就可直接睡著。
她爬上床,枕著柔軟的枕頭,閉上眼後,便再也睜不開了。一旁有輕微的響動,想是垣清熄滅了燭火,接著,床榻邊上一矮,淡淡的蕪檀香還有那溫暖的感覺便隨之而來。
白琰很快就睡著了。
垣清卻睡不著,很是清醒。他一手攬著白琰,望著烏黑的殿堂,心中一時無言。過了一會兒,他側過頭,看到白琰睡得很沉,手攥著他的袖口緊了又鬆。
“白琰?”他喚她。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聽到了,白琰迷糊應了一聲。
垣清望著她好一會兒,才開了口,“若是我帶兵出征,擊敗連燕國,就可以不用迎娶連燕國帝姬了,你覺得如何?”
白琰含糊不知說了什麼,很久以後,才聽到她的聲音,帶著倦意,迷迷糊糊。
“好端端的……迎娶連燕國帝姬就可以避免那些戰爭,兩國言和,為何……為何還要帶兵出征呢?”
垣清沉默一陣,“因為我不想迎娶那個連燕國帝姬。”
白琰終於睜開眼睛,眸中還不大清明,“為什麼?我……我聽說,那個連燕國帝姬挺好的,詩畫皆通,而且……還長得挺漂亮的呀……你不是見過了嗎?”她頓了頓,閉上眼,聲音變輕了,“帝姬遠嫁不易,你應該給她幸福,而不是……而且垣清,要以國家、大局為重。”
這一番話,從白琰口中說出,卻有種奇妙的感覺,盡管她是認真的。
垣清望著她的側臉,“我不娶她,是因為我已經有妻子了,我有所愛之人了。”
白琰沒說話,紙窗外隱隱透進的月光灑在她的臉龐上,她的睫毛微微顫動。許久,她才輕輕開了口。
“你的妻子會等你的。等你完成了一切事情,再和她回蓮心湖。多久她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