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雖年幼也知這淩霄山草木茂盛,多有飛禽走獸,常有人上了山便有去無回的消息,所以傳說自古以來這山上就沒有道觀。
難道他真的是仙人?
五味雜陳般一股腦兒的倒在年幼的心間,若是跟了仙人自己就不用再挨餓受凍了!孩子眼睛不由得一亮,仿佛久經蒙塵的窗格,忽然擦亮了一點,透出窗外耀眼的星芒。
咬了咬牙,肩膀此時仍舊疼的厲害,卻也是麻了,習慣了便沒有當初那般難忍。
孩子定了心神繼續跟在人身後。
山路其實並不難走,可此時對於一個尚不滿十三歲的孩童,加上肩上的傷,著實是困難了些。
遠處是越走越遠的人影,腳下卻也不知從何而來的氣力,硬是靠著意念踩著人剛走過的地方一步步跟了上去。
山間已然是一片早春之境,楊柳新枝,桃花滿樹。
走在前麵的男子也不由得為這般美景心曠神怡,可倏地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讓他皺了眉頭。
這看似容易的山路,內中重重布陣,那孩子跟在自己身後那麼遠,竟沒迷了路。
山路看似平緩,可凡體肉胎便多覺得舉步維艱,沒有些武功底子加之有人指引,早就應無法跟上。這孩子竟然始終跟在後麵。
男子在泉邊停了步子,安下心神細聽,那孩子的腳步聲微弱,顯然離自己是有著相當一段距離的。然而越來越近的動靜讓他歎了歎,難道天意如此?
他轉過身,孩子一步一搖已然是麵色蒼白,似乎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栽倒在地。
著實讓人不忍,那也不過是個孩子……
而筋疲力盡的孩子看著男子突然停了下來,還看向自己的方向,心中一喜,愈發趔趄卻堅定的向前走去。
腳下的路一步,兩步,三步。男子始終沒有上前去扶,就這麼看著年幼的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他不知,孩子那一步步,走近的不隻是距離,也走進那個本該不屬於他的世界。
終於離男子隻有幾步之遙。
男子看向孩子稍許猶豫,但還是開了口道。
“可會唱小曲兒?會便收下你。”既是天意,這淩霄山僅有自己一人,雖成親許久,但……男子不由的搖了搖頭。
心想,若是有個肯偶爾唱唱曲子的徒兒或許也不失為一樂事。
孩子見人主動開口問,自然是開心極了,但無奈隻是聽花樓姑娘唱過幾句:“會但不精。”
“會得便可,多管無益。”男子顯然是不在乎這些的。
“是!師傅。”孩子連忙改口,生怕男子改了主意不收他了。
男子孺子可教的拍了拍孩子的頭,麵上的笑容如春風拂麵,饒是比泉邊的景色奪目了許多,毫無知覺間便可沁入人心底,帶著竹的清冽謙和。讓心神一瞬間便迷失在那一抹淺笑中。
身旁桃花滿枝,隨風招搖,偶有花瓣飄落至男子發間。
如墨般的長發襯著清俊的麵容,恍若天人。那時候隻覺得心停止了一瞬,眼裏心裏便隻剩下麵前的這人一般,好似他化作一簾清風,連著桃花飄落沁入心脾,入骨生香,不知覺間心卻抽痛,如同這光景恍若隔世。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是否在某個記憶的的瞬間,你也曾收過我做你的徒兒?
恍惚,卻又似曾相識。
“徒兒,可有名字?”
孩子仍恍惚著,沒聽見問話。
男子看小孩沒有反應,以為怕是窮苦人家連個姓名也是不取的,於是略顯尷尬的笑了笑。
“既然沒有,那為師取一個可好?……”男子細細考量,忽而想起前些日子讀過的詩句,“鬆聲不斷風吟細,月影無邊露氣寒。不如就叫風吟可好?”男子詢問。
孩子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名字,毫不猶豫道:“風吟見過師傅!”
男子看孩子高興,也不由自主的有些歡喜。“從今日起,你便是我溫言的徒兒。”
男子轉身繼續前行,這一次卻是放緩了步子等著孩子自己跟上……
手中的銀針穿過軟緞,白鍛墨線,那是他最喜愛的竹。望向窗外的細雨蒙蒙,山那邊他可曾也這樣望過我這裏?
自那日起,我便是他溫言的徒兒。
我可曾想過,有一天我也會悔,我為什麼是他溫言的徒兒,也隻能是他溫言的徒兒。
師徒之間,是否真的猶如鴻溝天塹,是我用盡一生也跨不過去的。
可也是自那日起,我便知道。
有些事,有些人,或許從一開始就都是錯的。
然而一旦開始,就沒有自主的能力,隨波逐流終究會變成一種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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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力把這個故事寫好,希望有人會喜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