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懼怕地低下頭,搖頭稱不知,殷氏這才想起了什麼,忙道:“那日妾本不想進廚房,可秦氏含沙射影說廚房偷偷將我存著的山參燉了去討好那人,妾氣憤之下才去廚房看個究竟,待發現此事不實便作罷了,如今想想,竟險些替罪於人!”殷氏怒不可遏,惡狠狠地揪著秦氏發髻逼問道:“說,是不是你嫁禍我?”
秦氏哪裏肯承認,跪地嚎哭,拽著劉馭宵衣擺不肯撒手,劉馭宵麵無表情道:“若我沒記錯,方才送膳的雜役提到一個蹊蹺細節,那日途中莫名落了一陣花雨,直至墜到托盤各色器皿上,我猜毒便是那是下的吧。”他說著彎下腰,狠狠笑著:“府中最會伺弄花草的好似是你吧。”
一切不可解釋的謎題都迎刃而解,大約秦氏意識到辯無可辯,興許也是心死了,她對所作所為供認不諱,殷氏當下要將她送官法辦,而她望著這宅子,不甘道:“我安守本分忍氣吞聲數載,竟不及她初入府,教我如何不恨!”
說到底,皆因情而起,劉馭宵很清楚自己責無旁貸,可他的心都給了一個人,無法再給別人更多。半晌之後,他慨歎道:“你走吧。”
這些事情徵音並未親見,悉是從妙芙口中得知,她想,大約那時候劉馭宵的心裏也不好受吧。
時隔多年,徵音再提起失聲之事已經很坦然了,可我每每想起世間對她動人歌手的傳說便忽然不忿,然女人間都爭鬥大抵如此吧,即便不能因此得到什麼,毀了對方最珍視的東西便也痛快了,隻是徵音因此封口,該是天下的損失呀。說起來劉馭宵也真是命格不好,兩個老婆(木梓和徵音)一個殘了容貌,一個失了歌喉,且都毀了心,真真是瘞玉埋香。
陸華濃對此非常惋惜:“若是教那些對你歌喉念念不忘之人曉得了,該是捶胸頓足之痛吧。”
然而徵音卻笑了,雲淡風輕道:“我的歌聲從來都不好聽,裏頭全是欲望和仇恨,不能再唱也無甚可惜。大漠上的風聲才好聽,句句唱的都是心,隻是各人聽著各有滋味罷了。”
在複仇這條路上她已付出太多,仿佛也隻有這些才能襯得上她想打垮的一切。
溽暑,溥北濕熱難耐,皇帝詔他回京述職,臨行前夜他在她院外站了許久,幾次想進去又打消了念頭,心想她的人生因他一家而曲折,如今又受了這些罪,該是多麼不想再見他。最終,他托妙芙傳了張字條進去,她展開一看,依舊是那兩個字——等我。
近年劉府難得太平,自劉馭宵走後更是沉悶如死水,向晚有風送來清涼,太陽還未落盡眾人便生出了濃濃倦意,丫頭們掩袖偷打哈欠,徵音從花園中納涼回來,早早散了服侍的下人,回屋欲要歇下。
天色昏瞑,她吹著火折子點亮蠟燭,也就在此時忽而驚見床上坐著一人,她嚇得退後幾步,那人似是冷笑幾聲起身從陰影裏走出來。
徵音定睛認出那人便是多日不見的秦氏,眼前的秦氏一身黑衣,烏發隨意挽在腦後,平日光潔的麵龐隱隱泛黃,一副顴骨高高隆起,瞧著又老了,又瘦了。
“你怎會在此?”徵音預感不妙。
“我特地回來瞧瞧令我再不能翻身之人如今過得又有多好。”秦氏此舉顯然是瘋狂的,正應了徵音先前的猜測,咬人的口是不張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