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製好了的染料,每個茶盅裏都放有一根細長的竹簽,方便景天隨時用上那個顏色,拿起就能蘸染料。
半夏還照著景天的法子,用土豆把草紙折疊粘成紙板,剪出圓洞,等點畫完成後,由景天配色掛上繡線。
陳君然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兩人默契配合,做著他從未見過的事。
景天一邊畫,一邊給陳君然解說,說點畫的技巧。
對景天來說,點畫唯一的難點,在於你的腦洞要夠大。
如果能夠在腦內描繪整幅畫的樣子與細節,再加上多年的繪畫功底,一般就能上手作畫了。
景天隨手遞給陳君然一張紙,“你先隨便畫一個簡單的事物,記得每個點間距一致,畫得多了,自然就順手。”
雖然傳統點畫不要求點的間距一致,點的大小也沒有限製,但陳君然學點畫是為了點挑花刺繡。
挑花刺繡要正點在格子中間,每個點的間距是一致的,如果陳君然能做到不在格子布上點畫都間距一致作成完整畫作,上手挑花刺繡時更加輕鬆。
陳君然接過紙張平鋪,看了景天正在點的畫半晌,閉眼片刻,便伸手拿起墨色的竹簽,往紙上開始作畫。
三人靜對,除去夏日蟬鳴,就隻剩下風吹門前樹葉的沙沙聲。
陳君然的畫沒有花太久時間,不過兩刻功夫,就放下了手裏的竹簽。
半夏仔細一看,陳君然獨用了黑色的墨,畫的事物確實很簡單,隻是一隻黑貓。
一隻貓靜坐的背影,由間距一致的小點組成。
景天不禁挑眉一笑,連聲稱讚,“好!君然你十分有悟性,你試試把這隻貓放大數倍,再縮小數倍,點的間距不變,貓的形態也不變。”
因為繡品的用途不同,會導致底布大小不一,相同的圖案要學會縮放,靈活操作。
陳君然得了誇獎,心裏鬆一口氣,按照景天的要求,開始對貓的大小進行縮放。
中間出了幾處岔子,試了數次,終於找到縮放的訣竅,成功畫出一排從小到大的貓背影,形態一致。
直至日暮偏西,外出拔草的王氏和李老漢回轉,景天就收拾了桌上的東西。
李老漢眼睛眯成一條縫,“君然啊,來找二狗探討學問的麼?”
家裏人都知道最初陳君然借了書給景天,如今景天也成了清水溝的名人,雖然此名人與彼名人有些差別,但名人自然跟名人有共同話題。
李老漢和王氏最近春風得意,走在路上遇到鄉裏鄉親的,別人都會提一嘴自家二狗,話裏話外透著豔羨。
在這清水溝過了大半輩子,從前都因為二狗心智不全遭人詬病,現在因為二狗而麵上有光。
陳君然沒有隱瞞,如實道:“二狗哥教我點畫,讓我學習製作挑花刺繡。”
李老漢和王氏笑容僵了僵,“這樣啊,那學的怎麼樣?學會了嗎?”
陳君然笑著搖了搖頭,“差得遠,我還有很多欠缺,一時半會兒恐怕隻能給二狗哥拖後腿。”
王氏撩起毛巾擦了一把臉,“慢慢來,不急,要不留下吃了飯再接著學?”
“不了,我來學藝哪還有讓師父倒貼夥食的道理?”陳君然不顧眾人挽留,執意離了去,準備回家接著練點畫。
目送陳君然走出很遠,王氏把院門關上,看了看景天和半夏,躊躇道:“二狗啊,不是娘說你,老天爺賞你飯吃,這好不容易想出一門安身立命的手藝,怎麼能叫別人學了去?”
李老漢沒有說話,默認了王氏的看法。
他們還沒光鮮幾天,陳君然本來就是清水溝唯一的秀才,再把這新奇的特技學了,豈不是要把自家兒子的風頭都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