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用四兩銀子,從王氏手裏換回半張賣身契,將兩半賣身契重合,直直看了半晌。
從今往後,她便是自由身。
半夏轉向一旁認真抄書的景天,“能否請你幫我一個忙?”
景天抬眼,“嗯?你說就是。”
半夏把賣身契推到景天跟前,“你在後麵寫上,契約所載之人付訖銀錢贖身,故,契約由所載本人持有。”
“還有什麼要寫麼?”景天按照半夏所述,在賣身契上寫完這段話,他以為半夏把賣身契拿回來是要撕毀的,沒想到又拚了回去。
半夏搖頭,“這就夠了,隻需你在這個後麵摁上手印。”
有了李二狗的手印,就表示她為自己贖了身,再沒人能歸置她的去處,以防旁人鑽空子作文章。
不過她依然還是奴籍,待湊齊銀錢入了農籍,可以把賣身契徹底銷毀,她就真真正正是個人,而非一個貨物。
解決了賣身契歸屬的事,半夏的心寬了一些,她再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就被轉手賣出去,而下家是好是惡她一無所知。
坐在床邊拿出剩下的銀子算了算,十七兩又三錢銀子,四兩贖身,還剩十三兩又三錢,加上這些天接的幾份活,是十三兩又四錢銀子。
半夏按照自己說的,把長命鎖拿去鎮上的當鋪當了二兩銀,加起來一共十五兩又四錢。
回程的路上花了四錢買布料和絲線,現在手裏剩下十五兩整,還差一兩就夠付她欠缺的稅銀了。
買回來的布料絲線,半夏準備繡荷包做鞋,拿去集市出售,比就坐在家裏攬活客源廣上許多。
這個鎮子隻有兩個村天災嚴重,清水溝就在其中,其餘數個村子本不如清水溝,兩年下來已經趕超了清水溝,集市上定會有不少人願意購買荷包繡鞋。
過不了多久,她就能存夠繳稅的錢,再存一些給縣太爺的好處。
坐在桌邊的景天見半夏看著那一小堆銀子發呆,放下手裏的書走到半夏旁邊,從懷裏掏出一小塊碎銀,約摸六錢左右,是他這些天賣野雞野豬,買了蠟燭還剩下的。
景天把小半塊銀子放到半夏手裏,“這個給你。”
或是因為現代平民百姓都不用交稅,景天覺得黎國賦稅徭役都挺重的,好在比較人性化,鬧了災荒的地方,依情況輕重減免賦稅。
“給我作甚?我不要你的。”半夏把銀子推回去,她的銀錢不交公旁人已經有輕微看法,若景天再把自己的錢給了她,那些看法就該擴大了。
聽了半夏的顧慮,景天尋思一下覺得有幾分道理。
但他和半夏白日裏都跟著下地幹活,夜裏點上蠟燭,他在半夏的指點下抄書學習,半夏指點他之餘還要做女紅。
他們白日裏做的事不比家裏任何人少,地裏的收入,除了吃飯以外他們根本不染指。
半夏和他的錢,都是在幹活之餘努力賺的外快。
而且食鹽和肉是景天用外快賺的錢買的,家裏人沒有道理惦記他們的銀錢。
景天道:“我們的錢不能上交,一文都不行,人都有慣性,一開始我們不耽誤幹活還能給錢,他們也許會覺得過意不去,但時間一久,習慣了就會覺得理所當然,到時不管家裏有什麼事,他們都會習慣依賴於我們。”
景天說的不無道理,如果潛移默化發展到這個地步,人就會習慣依附於能給他們幫助的人,景天和半夏又不能硬起心腸棄之不顧,越是伸出援手情況就隻能越是惡化。
這種情況隨處可見,對誰都沒有好處,很多人家因為沒有防患於未然,強的越強,弱的有靠頭就越弱,時間一長,導致心理不平衡,手足反目。
半夏蹙起黛眉,“可……若是我們一開始就棄之不顧,他們心裏依然會不平,我們有能力賺得銀錢,卻不顧兄弟情義,一文錢都沒有分給他們。”
古人看重宗族,時興大帶小,一家興旺總是要對宗族伸出援手。
她們若一毛不拔,隻怕除了大狗不平衡之外,景天的父母也會覺得景天不近人情,同樣會導致六親不近的後果。
隻要一牽扯利益,總會生出些隔閡。
景天突然展顏一笑,“誰說伸出援手一定要直接給錢?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半夏心思靈活,一點就透,“刺繡是沒辦法授人以漁的,那需要長年累月的積累,而且嫂子和娘的手因為常年勞作,骨節變形且粗糙,會把緞麵繡線刮起來,不適合刺繡這樣的精細活兒。但我會很多口味清新的小點心,我可以教嫂子做,保證新奇又容易入口,銷量會很好的,比荷包鞋子都容易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