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喜慶的氣氛漸漸在繁華的許州城內彌漫開來，柳少莊主娶妻，宴請全城，張燈結彩，街頭熱鬧，我、霧痕、五公主應約出席，顯然靈軻與瀟語無法同時出席，我換上平日不常穿著的淺藍色素衣，化為靈軻，站在迎親人群之中。
絕世紅妝，嫁衣映月，一朝入門，白頭為約。
人間的嫁娶，看起來頗有意義，隻是這份愛，多了這些繁瑣，會不會也多一絲粘結，我不知道。
禮成，宴席。
靈軻完成了當日與雲辰的約定，把玉佩交還與他，一飲而盡，便離席而去。
回到歡怡，顏靈轉換，我點亮那盞一直安放在桌案的燈，提著它，走向許州城郊的河邊，這條河和延甫的應是同源，看著都倍感親切。我緩緩取出腰間短笛，竟是在得到它這麼久以後，頭一次吹響它。
笛聲在寂靜的夜，傳得很遠。
河邊些許蘆葦叢生，一片雜亂稀疏的草地，緊接便是頭頂明月的小山丘，披黑色深衣，像極了一個人。
也是在很久很久之後，我才明白當時的感覺，把這無甚關係的事物都聯係到一人，不是防衛，而叫思念。我也常想，若是早在那是就看清這一切，或許此時的我，便不會在書寫時，眼眶濕潤。
一陣黑色的濃霧在明月邊一晃而過，在我麵前，化為人形。
“來了。”我說。
“你吹的笛聲真不怎樣。”樾戈說道，走近我。
“我不會吹奏笛子，這麼說，你會？”
他打量我：“會。若是隻看背影，我會以為今日來的是高靈軻。”
“靈軻參加宴席後就走了，你有話，我會轉告。”
他清淺一笑：“嗬，我想今日是顏瀟語有話要說吧。”
我點點頭，瞥了一眼手中的燈：“對，確實是我有重要的事想問。”他隨我的眼神看去，明白了些許：“你執著於這個燈的故事，應該與這有關吧。”
“不錯，自你我相識，你幾乎知道了我所有的事，而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不覺得不公平嗎？”我走近他幾步，“所以該輪到你告知我一些你的故事了吧。”
樾戈的手裏總握著他的劍，隨時一副全副武裝高級戒備的樣子，此刻，我看到他緊握的手有所鬆動，用一種難得的溫柔如水不帶一絲冰冷的眼光看著我。
……
另外宴席那邊也有了新情況，眾人歡飲之時，五公主發現自己所做的桂花糕忘記在了客棧，霧痕幫忙回去取，路上正好看到提燈走出客棧的我。
事實上，我並未告知他們今夜離席的緣由，霧痕見我步伐匆忙，謹慎留意周邊，有些擔憂，便跟了上來。
我不知當時霧痕跟到了哪裏，又在哪藏了起來，但他在，那天後我明白。
……
“你還記得我和你、和霧痕講起以前的事裏，有個叫顧浠疇的人嗎？”我曾經做了很多準備，但話從口出時，卻如此順暢，應是我太過好奇結果，不再在意過程了。
樾戈看我的眼神很真實，他說道：“記得，曾經與你一起在魔界生活的那個人，他最後為了保你一命，在棋山被追殺而亡。”
這個故事，原來可以像他說的這樣，簡單講完。
“其實，我在醉香樓，一直期待著一個結果，這麼多年我沒有找到顧大哥的屍首，他不是凡人，屍骨不會腐化，他一定又遇上了什麼事，或者他還活著……”
樾戈打斷我的話，語氣是漫不經心：“若他還活著，會找到你的。這事你與我說，莫不是希望我幫你找到你的顧大哥？”
“不，找不找他都是一樣，我還是會在人間，還是有我的事要做。”
“這麼說，他對你，也沒那麼重要。”樾戈說這話時，若我沒有記錯，他鬆了口氣。
“顧大哥是我的親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或許他還知道當年那事的一些我不知道的細節。”我說這話，也是百分百的真誠。
樾戈聽完我的解釋，猶豫了一下，這時他腦海裏閃過什麼我不得而知，但他看著我，還是沒變的溫柔：“我以為，顏姑娘已經放下過往，重新開始了，看來沒那麼容易。”
一直以來，我期待他理解我一次，像霧痕那樣願意聽我講完一段故事，不論真假。我也期待他相信我一次，可終歸是在謊言裏生活的人，也沒什麼讓別人信任的資格。
但這次，他的話，說中我的心事。
“謝謝你。”我隻有這三字可言。
“你還是沒告訴我你想要我做什麼？”樾戈繼續問。
“你把這盞燈遞到我手裏的時候，我想起了顧大哥，關於燈的故事，也是他告訴我的，我當時問你，是……”說道這裏，我期待一個回應，他理解我，不，準確來說，是記得我。
顧浠疇，一個似乎已經在塵土中埋藏的名字，被大風掀開……
顧大哥，是你嗎？你忘了我嗎？
從看到他臉的那一天起，我就在心裏一直問起這些問題。
樾戈沒有接住我的話，帶來一片奇怪的沉默。
“然後呢？”他問。
我抿了抿嘴唇，一咬牙：“樾戈，你真的不記得顧浠疇這個人嗎？你真的不是顧浠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