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長歌滿堆笑意,詞鋒卻盛。
林白乍聽此問,饒是修養功夫早已精金百煉,仍顯得有些慍怒,稍又正色道:“楚公子有意發難,言之鑿鑿,莫不是手上捏了什麼憑證,故而想要揭發我什麼圖謀?或者……隻是憑空臆測,虛言恫嚇,再把莫須有的罪責冠諸於我,以謀一己之私呢?——別有所圖的莫不是你自己?”
楚長歌道:“其實,我隻是說句玩笑話,不料林公子竟這樣敏感。倒讓我意外了。”
小樓拍拍他的肩,搖頭道:“楚公子啊,你的玩笑,真不好笑。這會兒不想著救人,倒隻顧去尋林公子晦氣,你這人還真不厚道呢!”
楚長歌卻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未返江水灣之前,若不步步為營,隻怕要出漏子。”
小樓嗤之以鼻,嗬嗬笑道:“有燕姐姐在,誰敢妄動分毫?”又用秀肩抵觸著楚長歌的臂彎,低聲道:“我可聽說楚公子天賦異稟,是使劍的高手,都說藝高人膽大,你難道偏是天生沒膽的那個……”
說完腰肢一擺,嫋嫋娉娉去地室引了一路人來,正是幾個風鬟雨鬢,麵色蠟黃,憔悴不堪的婦人,甚至還有一個臉色慘白昏迷不醒的女人,癱軟如泥,氣息奄奄,由兩個農婦環抱著從暗仄的地室中好不容易扛了出來。
林白乍見,神色一變。剛想作色,便覺楚長歌凜凜的目光已掃了過來。
他按捺住心裏的焦躁,瞧瞧把手負在背後,手心已滲出一層薄汗。
那昏迷的女子,正是昨晚至今晨音訊全無的春姑娘。
燕如見一眾人出來,看到那扶住春姑娘的兩婦人力不足支,忙快步趕將上去,想予以一把助力,豈料背後陰風突起,兩指飛來,已製住了她的穴道。
燕如憤憤道:“癡活那麼些年,孰料好人是做不得的呢?你們是什麼人,又是誰指派來的?意欲何為?”
她身側一個藍色粗麻衣服的婦人道:“燕女俠問那麼多,我是該先回答哪一個呢?還是我可以選擇不作回答呢?”
楚長歌在一旁急道:“你這婦人真不識好歹,燕姑娘好心救你,你竟這樣恩將仇報?馬上把人放了,不然要你們好看!”
一行中又一個紅衣婦人接口笑道:“公子這話好沒見地,我們並沒有遇困遭災,何必要人來救?公子要我們好看——問題是,我們本來就很好看,你還能把我們怎麼著?”
林白搶步上前,指著昏迷的春姑娘,急問道:“這位姑娘像是身受很重的禁製,不似作偽,情況危急,難道也不需人救?”
藍衣粗麻衣服的婦人格格笑道:“她是死是活,與我們何幹?也許她死了才好,可我們又沒有誰下得了手。放又不能放,殺又殺不得,倒是兩難,公子可有兩全之策?”
林白這會才真的如墜十裏霧中,他原以為這就是春姑娘的有意安排,旨在製住燕如,以補前晚徒勞無功之舉。可見來人語氣,似有不善,甚至含有敵意,真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冷聲道:“人是你手上的人,早就弄得半死不活,竟向旁人求兩全法,豈不可笑!”
那婦人撇嘴道:“此言差矣。這姑娘,是昨夜被人扔進地室的,扔進來的時候已是這番人事不省。看在我們同是……”說著頓了頓,又道“同是女人的份上,我倒是好心瞧了一瞧,他是被人用獨門手法下了多重禁製,我們也解不得,隻好任她這樣了……”
燕如一聽,心軟道:“既是這樣,這姑娘也是可憐,放了她便是,又為難作甚。”
又一褐黃衣服的婦人高聲道:“你懂什麼,誰要你好心。你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要管旁人閑事,嘚瑟個什麼勁兒!”
燕如輕哼一聲,展顏笑道:“恐怕少時我這泥菩薩你們也得拜上一拜,求我慈悲,放你們一把了罷!春姑娘,難道你隻顧做戲看熱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