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不敢看他,慌忙將頭低了下去裝作看向底下的各位官員,其實看得隻是腳下的那一小塊兒地方。過了好像很久很久,我想他早就離開了站的那地方,便抬起了頭,沒想到他還向這邊看著。
“他還在,還在看著我。那個時候,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我們還是年少時,還在藏書閣,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到底什麼才是夢,什麼才是現實,真的不願意知道。
“典禮結束的時候,王爺攜了素問上前來敬賀,我坐在皇弟旁邊,再次聽到他清淡的聲音。一時覺得心塞得很,便不再看下麵,隻是囑了仆從,不停地倒酒。
“我做了那麼多,到底得到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我清楚地知道,我失去了什麼。那都罷了,我不強求什麼,隻要他還好好地,我便知足。哪怕身邊不再有我。
“隻是我沒想到,皇弟他還是忍不住要對楚王爺下手。這其實也不怪他,王爺在朝堂結黨營私,實在對剛剛登位的他威脅太大。
“我原以為皇弟考慮到形勢,不會趕盡殺絕,最起碼王府的舊製還會留存著。皇弟他,其實野心也不小,容不得一絲異己,竟然會將這一派連根拔起。是我忘了,他早已不需要我了,國舅大人,殺伐決斷遠在我上。
“楚王府,就在一夜之間,全府淪為階下囚。我想盡了一切辦法,皇弟都不見我。他知道,我定是為楚王府求情,讓人告訴我絕不會放人,讓我死了這條心。實在沒了辦法,我在未央宮殿前跪了兩天兩夜,直到昏死過去,皇弟才答應見我。
“我知道,求他,若他不答應,說什麼也沒有用。故醒來後也隻是跪在他麵前,一句話也不說。我在賭,賭皇弟他,還能不能憐我一絲姐弟情。賭贏了,我能保住素問,輸了,或許我什麼都沒有了。
“事實證明,皇弟還是對我存有一絲感激之情的。隻不過他隻答應了我最底線的請求,免了素問的死罪,但卻要他不能結交朋友,不能踏出長安一步,不得錄用為官,不得參加科舉。至於王府其他人,皇弟沒有做任何的赦免,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曾經待過的地方,滿門被屠。
“連我都覺得難以接受,更何況素問呢?那是他的至親啊!他想必很難過,很傷心吧?我怕他想不開,連最後活命的機會都不要,又礙於身份,礙於他對我的介懷,隻好暗中派了人護他周全。
“派去的人告訴我,素問他一直不肯進食,隻是整天整天地呆坐在那看著天,一言不發。這個人啊,總是這樣,再難過再傷心,從來不肯落淚,隻會自己默默地承受。我覺得心裏時時刻刻都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難以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