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眾人食用得也其樂融融,旁煜再次出現的時候,看起來神色上雖然是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但是程錦卻是知道的,隻不知秦曜還是秦暉,定然是在他麵前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因此,旁煜麵上雖是笑著,對於這兩位皇子也還算客氣,但其實,心中隻怕也是不舒服了。
旁煜雖然是江湖中人,藥王穀的穀主,但是卻是沒有江湖的草莽氣質,雖是有些老頑童的潛質,不過似乎也僅僅是針對程錦、旁子瑜與花聽雙這些小輩,在人前,還是比較嚴肅的,尤其是如今人到老年,那份嚴肅之中又隱隱透露這一股作為統領者的的威嚴,倒也讓來參加宴會的人,紛紛稱之為老穀主,語氣也恭謹了幾分。
隻是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玄王秦昇坐著慣常的輪椅,由身後的親隨推著,出現在了梅園之中,魏叔也是跟在身後,並沒有提前來彙報,想來,是被玄王秦昇給阻止住了。
程錦見此,感到詫異的同時還是上前見禮了,秦昇身上,帶著一股儒雅之氣,疏淡客氣,“諸位不必多禮,本王也隻是過來看熱鬧罷了。”
“六弟也過來了?”成王首先出聲。
秦昇淡淡點頭,看著園子之中的熱鬧,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程錦的身上,“清樂郡主好雅致。”
“玄王殿下過獎了。”
秦昇也隻是誇了這麼一句而已,而後便開口道,“今日隨同本王過來的,還有一位貴客,本王過來,是請各位移步相迎。”
程錦聽此,眸中劃過一抹了然。
進行了一半的宴會,主人家以及前來的幾位皇子突然消失不見了,並沒有引起眾人不滿,倒是饒有興趣,而此時,離開了梅園的程錦等人,卻是出現在了郡主府另一處待客的廳堂之中。
廳堂裏,脫下了龍袍與皇冠,一身尋常富貴百姓衣服的承順帝不知坐在廳堂之中多久了,按照炭火燃燒的程度,想來來了最少也有一刻鍾的時間了,於德成正在撥動炭火,隱衛首領季高恭恭敬敬地站在承順帝的背後,不假辭色。
這一處的情況沒有傳到梅園之中,程錦也不覺得奇怪,想來是因為承順帝的阻止罷了,而關元無所行動的原因,也是因為多了一個季高。
程錦不意外承順帝會來,當初決定舉辦這個宴會的時候就知道承順帝一定不會無動於衷,而意外的是秦曜與秦暉,一次,一見到承順帝,秦曜與秦暉首先行禮過後,秦曜便開口,“父皇怎麼過來了?”
“怎麼?朕不能過來麼?”承順帝語氣多有一些威。
秦曜麵上不好看,但還是恭謹道,“父皇,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承順帝似乎也不願多理會秦曜,視線卻是環繞起了程錦這一座府邸,語氣之中有些感歎,“這個府邸雖是朕賜下來的,不過,朕還是第一次過來。”
可他也僅僅是感歎了這麼一句而已,又看著眾人道,“清樂不是在府中開辟了一座梅園麼?怎麼你們都過來了?朕不過聽說了熱鬧,隨意過來看看罷了,你們該當如何的,還是如何。”
承順帝說得隨意,可真的也沒有人敢跟他隨意到真的就此離開了,眾人有了短暫的沉默之後,承順帝方才道,“清樂,你外公呢?”
聽到自己提名,程錦隻往前一步,“外公不知陛下前來,未來迎接。”
承順帝擺擺手,“無妨無妨,朕隻是隨意過來走走,不過既然來了,自當是要見一見旁老穀主的,你尚未上任之前,這大晟的民間的醫務,可是多得了你外公的打理。”
程錦聽此,隻垂眸道,“是。”
說著便吩咐人前去請旁煜前來,承順帝見此,隨意開口道,“你們都回梅園去吧,若都離開了,反倒不尋常了,楚愛卿留下來。”
承順帝雖是這麼說,可眾人分明也聽出來了他有意想要讓其餘人離開,秦曜見此,低垂的眼眸閃過一絲不甘,倒也恭敬離去,秦暉沒有做聲,但也離開了。
一下子的熱鬧,似乎又恢複了平靜一般,旁煜還沒有過來,承順帝又道,“聽聞此番前來的,還有上陽紫家的兄妹,以及裘家夫妻?”
程錦不意外承順帝一來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哪怕她也是旁子瑜將人帶進了郡主府之後方才知道的,隻恭謹應道,“是。”
承順帝似乎心情很好,“是麼?朕年輕的時候,也曾與你父親一同外出,這江湖,還是闖蕩過的,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反倒是多了一些懷念,既然今日你府中來了一些江湖中的友人,便請他們過來,讓朕看看,朕也好多年不曾聽說江湖之中的事情了。”
程錦當然不能、也不會阻止承順帝的這個舉動,“陛下稍等。”
不多一會兒,旁煜與紫秋與裘問絲便都在魏叔的帶領之下,出現在了這一處院子之中,兩人雖是第一次麵見帝王,哪怕此時的帝王,沒有那一身象征興的龍袍,可多年以來上位者的威嚴依舊在他身上彰顯無遺。
一開始的時候,承順帝對於紫秋與裘問絲倒也沒有什麼看低的模樣,畢竟在武林世家當眾,不論是裘家還是紫家,都是有一定的地位的,不過所言也不過是一些趣聞樂事。
不過承順帝是皇帝,不論說什麼,最後總會回到與自己江山相關的事情上,因此,話不多久,便多事從紫秋與裘問絲的口中詢問一些此時江湖之中的異動,而又因為承順帝多疑的性子,話語之間,多少也有了一些試探的意味。
裘問絲與紫秋,雖是極少接觸權貴,尤其是想皇帝這等身份敏感的人,可兩人既然都是武林世家的少家主,當時能夠聽得出來承順帝話語裏的寒意,因此,倒也小心應對,裘問絲年長已近而立之年,加之談吐儒雅,倒也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而紫秋雖然是年紀輕輕,但性子也較為穩重,缺少了許多這個年紀的男子身上或多或少的浮躁之氣,一番交談下來,倒是也讓承順帝滿意,挑不出什麼錯處。
而全程下來,程錦隻與楚睿靜靜站在一邊,若非是承順帝問話,絕對不會多開口說出一句什麼,一番交談下來,也有了小半個時辰,從一開始的親切,好奇,而後的試探、施展下來的恩威之色,到後來承順帝的滿意,的確也是一個不長不短的過程。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起來,這一處還是和樂融融的,不過不論是程錦還是楚睿,其實都看得出來,承順帝不過是試探罷了,雷霆雨露,皆是君王的手段而已。
待到裘問絲與紫秋離開之後,承順帝麵上似乎也有一番痛快之意,對著旁煜道,“這些江湖之中升起的小輩,倒也不是泛泛之輩,倘若能為朕之江山造福,當是快事一件。”
旁煜聽此,捋須而笑,“他們都是大晟的子民,自是陛下的子民,所做的一切,無不是為了江山社稷。”
“哦?”承順帝轉回頭,“朕知道,這武林之中,多數武林世家對藥王穀還是尊崇的,朕是看出了如今紫家與裘家,也是對旁穀主多有尊崇啊。”
旁煜微微頷首,搖頭失笑,“不過是草民身上還有這一身醫術罷了,偶然之下,依靠這一身醫術,使得這世上幾人受了一些草民的恩惠,江湖曆來講求義氣。”
旁煜的年齡,說起來,還是比承順帝大了很多的,至始至終,倒也算是不卑不亢。
承順帝聽此,隻哈哈一笑,“好一個江湖義氣,當真是痛快!”這一句類似於讚揚的話之後,承順帝掃了一眼站在另一邊始終不說話的程錦與楚睿,隻道,“楚愛卿的性子,向來沉默少言,朕是知道的,清樂今日怎的也如此少話?”
“陛下若是如此說,臣女可就含冤了,平日裏,臣女也不是聒噪之人啊。”程錦語氣有些無辜。
這話卻是聽得承順帝又是朗盛一笑,指著程錦道,“你還含冤了,瞧瞧……”
而後又看向楚睿,開玩笑一般,“楚愛卿,瞧瞧清樂這張利嘴,如今外邊可都說,你是善妒剽悍之人,如此,可是連累了朕的愛將。”
楚睿見此,唇角難得升起一抹笑意,微微頷首,“並無連累。”
承順帝聽罷,稍稍一頓,“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楚愛卿也有如今這個時候?”隻不過這朗盛一笑之後興趣也沉下下來一般,一起一落,語氣中又升起了一抹感歎,“說起來,當年清華養在太後的身邊,與朕之間,自是有一番兄妹的情意,你雖是朕的臣子,卻也朕的親人。”
提起清華郡主,站在楚睿身邊的程錦,便覺察到了承順帝口中說出清華郡主這四個字的時候,楚睿的身上,輕微的變化之感,隻是,也隻是一瞬間罷了,隻是,親人這個詞,倒是讓人覺得有些諷刺了。
放軟的話,楚睿聽了,並無其他異常的神色,“臣不敢。”
承順帝卻是不樂意聽到這句話,“有何不敢,你小時候還能叫朕一聲舅舅,如今長大了,便這樣生疏了麼?太後如今身子越發不好了,前兩日朕去寧壽宮,還曾聽聞太後提及你,你也有段時間未曾去看過太後了,有時間便帶著清樂一道過去。”
承順帝輕飄飄地說著,程錦與楚睿都知道,當初太後想要將懷香放入楚府並且遭到了楚睿和她一並拒絕之意的事情,承順帝必定是知道的,且不說已經年邁了的太後這件事情做得不厚道,後邊,承順帝倒是也沒有將他們兩人如何,好似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情一樣。
隻是……的確,自從清華郡主的真正死因被楚睿知道之後,他的確再也沒有去過寧壽宮,此時聽到承順帝如此說,楚睿也隻是以一貫淡漠的態度道,“後宮之地,本不是臣應當常去的地方,太後福壽齊天。”
承順帝聽此,也不堅持什麼,但還是道,“楚府與皇家的關係擺在那裏,誰人敢說什麼?”
說罷,不等楚睿與程錦說什麼,隻道,“如今也沒了什麼事情,年關將近,隔段時間你待清樂入宮,順便讓清樂為太後調理一番。”
程錦卻是快一步出聲了,“陛下放心,臣女會進宮為太後診治的。”
承順帝卻是感歎了一聲,“當初朕本有意讓旁子瑜在宮中謀一份職務,隻可惜,否則也不會有如今日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