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語調之中帶著一抹難以覺察的歎氣,又帶著一層愉悅,說完之後,再看向楚睿一眼,眼中的情意流轉,已經不在掩藏,可楚睿卻是已收回了視線,淡淡看了一眼殷含之,不知是否聽明白了殷含之話語之中的深意與情感。

但微微促起的眉頭之中,卻是對於這句話的不舒服之意。

殷含之也隻是點到為止,不再多說。

林瀚自是也隨著楚睿的視線看過去,卻是沒有開口多說別的什麼,有了殷含之開口,他自是不用說多少了,況且,比起殷含之,他實在沒有多說的道理。

隻是回頭看著楚睿道,“不知楚帥何以到閑雲山莊來,陛下的聖旨,已經頒布了。”

楚睿麵不改色,“昨日公務繁忙,未到驛館與望山侯相見,今日本欲前往驛館,卻聽聞望山侯已來閑雲山莊,本帥便過來看看。”

“哦……原是如此。”林瀚了然,“陛下聖旨到來,本侯不欲耽擱,隻得早早來傳達旨意。”

這邊的對話,發生之間,並沒有多久,說到此處的時候,閑雲山莊之中來接旨的一應人,自是已經起身,前來恭迎這兩位當朝的要員。

程錦雖說是穀主,但是除了必要時刻表現得極為擔當,其餘時候,卻是許多事情,能扔給旁子瑜則扔,因而,這等待客之事,毫不意外落到了旁子瑜的身上。

見著楚睿與林瀚寒暄夠了,旁子瑜便上前,“請望山侯與楚帥,在花廳之中小憩?”

林瀚卻是擺擺手,並不欲多留,“罷了,子瑜公子客氣了,本侯是來傳達陛下旨意的,還望清樂郡主早做準備,十日之後,隨同本侯一道回京複命。”

說罷,還再看向楚睿一眼,“陛下口諭,楚帥與清樂郡主同時同路回京,以獅虎營為護。”

此番,自是楚睿的意料之中,聽到林瀚如此說,自是不會覺得訝異與奇怪。

倒是一旁的旁子瑜聽了之後,眼神微動,獅虎營為護,這位陛下,可真是看重藥王穀穀主,如此陣仗,反倒是像在昭示什麼。

此次會麵,並不長久,幾人沒有在閑雲山莊停留的打算,因而,在楚睿到來不久之後便紛紛離去,便是閑雲山莊的花廳也不曾進去。

程錦自接下了聖旨之後,並無其他表現與反應,一應事物全部交與旁子瑜,隻是與展藺在一處插科打諢,不怎麼理會另一邊的幾人,似乎也並無多少忌諱之處。

全程,她與楚睿並無半句話的交流,算得上失交流的也隻是他進入閑雲山莊的時候,那一瞬間的眼神交流了。

待到所有人全部離去的時候,展藺方才左看右看,對著程錦,不經意一問,“唉,你那位花姑娘呢?”

原本是好好的一個稱呼,不知怎麼的,被展藺這麼一叫出來,程錦便覺得有種怪異感覺。

不過自從上次與花聽雙在閑雲山莊有過一次打架之後,後邊卻是再也沒有聽到過兩人之間還有別的什麼嫌隙了,她明知道展藺此人,雖是風流,卻是極難將一人記掛在心上,這會兒聽到她提及花聽雙,免不得多看她兩眼,“怎的,你們打上癮了?”

展藺不在意一笑,“小爺是那樣的人麼?”

程錦點頭,歪著頭看他,認真帶著戲謔,這不在意的一笑,為何看起來如此刻意呢?

展藺見她的神色,不知為何,隻覺得心中有些怪異的感覺,便也不再多問了,眼神移動,“好了好了,不多說了,兩日之後記得來鄔終別院,唉,對了,那些個摔炮,你還有麼,再給我一些唄。”

他會有此一說,全在於在某一日發現了程錦用於護身,防止再次被偷襲暗殺而放在身上的摔炮,摔炮原本不過是小兒玩具,但是經過程錦再次改造研究,裏邊卻是加入了一些別的東西,除了一些會引起不良後果的藥粉之外,還有濃煙。

有一日在鄔終別院給齊勇做治療的時候被展藺逗弄了,程錦情急之下,用在展藺的身上,使得展藺狼狽不堪,此後卻是不敢再捉弄程錦了,但是卻是對程錦身上那些個玩意好奇不已,甚至撒潑耍賴一般,終於在程錦不耐煩之中,丟給了他一顆。

可他也是個好奇心重的,那一顆,早被他好奇之下摔了,哪裏還有。

他這麼一說,程錦卻是懶得理會他,“展少將,目前為止我也就隻有那麼幾顆,你以為我專門製造那個的,你以為做一個不花費時間精力,給你拿來玩兒的,一邊玩兒去!”

她說得毫不客氣,展藺自是無話,不過麵上,卻也是不會就此罷休之色。

前麵的人已經走了,唯有展藺在後邊與程錦嘰嘰喳喳鬧完,走在後邊的殷含之自是聽到了,對於展藺口中所言再給他一顆的什麼東西並無興趣,隻是,最早聽到說程錦會在兩日之後前去鄔終別院的時候,往前的身形卻是頓了一頓,轉過身來,“清樂郡主後日是要去楚帥的鄔終別院麼?”

她眼神之中帶著一股灼灼之意,程錦一看便知她是什麼意思,似笑非笑,“是啊,含之郡主要一同去麼?”

殷含之剛想要應下,走在前邊的楚睿便轉回頭開口,“程錦,你不是去玩的。”

代替的拒絕之意已經很明顯了,程錦聳聳肩,越過殷含之看向楚睿,笑,“我當然知道,不過有關係麼?”

兩人之間的語氣,尋常又帶著一股不尋常之意。

殷含之對於楚睿一番話,有一瞬間的麵色僵硬,尤其是楚睿對於程錦直呼其名,而不是任何敬稱尊稱,不過她很快調整過來,轉回頭,語氣落落大方,“是含之唐突了”

說罷,她對楚睿回一一笑,是理解與寬容他的繁忙。

而後也並未停留,隻留下一句,“含之在外等候楚帥。”便繼續往外走了。

展藺也不再與程錦多言,不管程錦說什麼,留下一聲,“記得啊”,再隨處往四周看了一眼便再也跟著跨步離開了閑雲山莊。

唯有程錦,看著幾人離開的背影,再看一眼手中的明黃聖旨,微微低垂著頭,不知在想著什麼。

旁子瑜送著幾人走到了閑雲山莊門外之後,再回來,便看到了程錦拿著手中的明黃聖旨,毫無顧忌坐在花壇邊上,麵上似有不解之色。

旁子瑜唇角溫笑升起,“錦兒怎麼了?”

程錦抬頭看她,晃了晃手中的明黃聖旨,“清樂?”

皇帝封號,所為郡主,最早不就是一郡之主?

比起程錦對於地理疆域的不熟悉,旁子瑜自是比她更為熟悉,“清樂是一地之名,在羌州一帶,賜你清樂的封號,此後清樂一郡的民眾便是你的百姓了。”

程錦微微眯眼,“清樂麼?”輕聲呢喃之後,卻是沒有別的聲音了。

旁子瑜隻道,“清樂此地,處於內地,其實並不繁華富貴,說來,據說還是當年柔姨與你父親初識之地。”

聽到旁子瑜這麼說,程錦反倒是來了興趣了,“哦?”

“具體的我也不知,隻是年少的時候偶然聽到柔姨提及。”

“這樣啊……”程錦再次輕輕呢喃了一聲,“可我總覺得,這封號,似乎還有別的意味呢。”

她平時懶散的時候可以什麼也不想,但一旦多想的時候便能什麼也都想,旁子瑜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程錦,並未多說什麼,隻道,“還有十日便要回京了,本來當初剛剛尋你回來的時候,還想讓你回一趟藥王穀,如今看來,卻是不行了。”

程錦卻是不在意,“那又如何,回京之後難道我就要一直待在京城了麼?即便被封為清樂郡主,又不必日日上朝,更無需去給皇帝請安。”

旁子瑜聽她一番說辭,內心隻歎她雖是心性成熟,卻也不懂得多少回京之後的情況,想要與她說一番入京之後,以她的身份,便不會自有若此了。

但是看她麵上並無這般思慮,有不太願意與她說免得增添了煩惱。

可程錦卻是明白旁子瑜心中的顧略,隻笑道,“師兄怕是想要與我說,回京之後便不似江寧府這般逍遙自由了吧。”

旁子瑜看她,眼中閃過驚異之色。

程錦不在意笑笑,“那又如何,以為一個禦賜的郡主就能畔住我的腳步了麼?”

至少目前沒有什麼能夠絆住她的腳步。

“錦兒……”

程錦卻是狡黠一笑,“實在不行,楚睿還欠著我一個條件呢。”

她說得篤定,卻是沒有過多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無形之間,將自身與楚睿聯係了起來。

可她沒有注意,旁子瑜卻是早先注意到了。

可也隻是麵上笑笑,並不多說。

此時此刻,他驀然想起了當初與楚睿的一番交談,那時候,那時候,楚睿說要讓程錦光芒萬丈登上藥王穀之位的時候,他心中尚有猶疑之色,隻怕越多光芒,約會招致更多意外。

可他永遠也忘不掉楚睿的那句話,“她本就是光芒萬丈的女子,張揚個性,烈火燎燎,難道藥王穀不能護她?藥王穀護不得,元帥府可以!”

是啊,藥王穀該是護她的,她不僅僅是藥王穀的穀主,更是那個母親一樣的女子的女兒,她因為藥王穀而光芒萬丈,藥王穀未嚐不會因她而光芒萬丈呢?

可那一夜,旁子瑜說,他不相信楚睿隻因為當年大晟雙劍合璧的父輩情義而這般護衛程錦。

可楚睿卻是對他的懷疑不屑一顧,更不屑多做解釋。

心中猶疑,翻了又翻,有些東西,在旁子瑜的心中,似乎也慢慢清明了起來。

且說楚睿一行人,出了閑雲山莊之後,林瀚便上前來,“此次來江寧府,原是陛下聽聞,獅虎營兩次受創,特教本侯慰問一番,不日,還望楚帥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