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前的傍晚顯得格外的迷人,漫天的紅霞點綴著天空,不禁令人陶醉,就當知夏沉浸其中享受著這靜謐安詳的一刻的時候,雨馨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就算是再讓人心醉的美景,也終有一天會厭倦的。”

知夏回頭看見了身後的雨馨和萱蘇,不禁欣喜若狂,“雨馨,萱蘇,你們怎麼來了?”

雨馨緩緩開口,“知夏,你是不是想趁我們所有人不知不覺的時候就這樣離開?連送別的這最後一麵都不打算見我們了嗎?”

“雨馨,我也不想瞞你的,隻不過你知道,我最見不得這種哭哭啼啼的場麵了,我知道你來送我一定會舍不得,又何苦呢?我不想大家都不開心!”

雨馨知道知夏是害怕看到這種離愁別緒的場麵,“再見不知道是何時?你要走都不告訴我,知夏,你明明知道我是一定會來送你最後一程的!”

知夏凝視著雨馨依依不舍的目光,情不自禁拉起了她的手,“你說得對!我們姐妹這一別,再見不知在何時?”知夏頓了頓,忍不住試探道:“雨馨,那五百杆槍真的是蘇伯父無條件借給我們的嗎?”

“你真的想知道?可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遲瑞現在已經救出來了,不是嗎?”說著,雨馨望了望守在馬車旁的遲瑞。

“可是我想知道!”

麵對知夏的試探,雨馨眼中閃過一絲猶疑,但還是笑了笑,“也沒什麼,我去求我爹幫你救遲瑞他不就答應了嗎?也就這麼簡單的事兒!”

雖然雨馨說得那麼輕描淡寫,無足輕重,可知夏還是一眼就看穿了雨馨的謊言,殊不知,知夏早在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知夏的思緒不禁回到三日前在蘇家的時候,知夏意外經過書房門口……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用我的名義從咱們的蘇家商隊私自調走了五百杆槍!鄭佑雲的事我都已經不跟你計較了!這件事我絕對不能妥協!”蘇振南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雨馨,已經怒不可竭!

“爹!我不認為我做錯了,現在咱們蘇家雖然依附著趙軍,可這次你用這五百杆槍救了遲瑞,不正好可以拉攏遲瑞嗎?遲瑞可是金城督軍啊!他的勢力不可小覷!爹,這筆生意你不虧!我也是未雨綢繆啊!”

“未雨綢繆?我還沒有糊塗到拿我們全家人的性命做賭注的地步!這裏是宛平呐!是趙大帥的地方!如果讓他查出來是我們蘇家暗中救了遲瑞,會有殺身之禍的!馨兒,你這樣做是把你爹我往絕路上逼啊!”

“爹,您一向深謀遠慮,怎麼現在倒自亂陣腳了?爹,平日裏您不是和趙大帥稱兄道弟的嗎?憑您和他的情麵,在宛平誰敢不讓您三分?”

“你懂什麼?你跟了我這麼久,怎麼連這麼淺顯的明哲保身的道理都不懂?趙大帥看重咱們蘇家,不過是因為我們蘇家在財力上是他趙軍的後盾,不過是因為我們對他還有利用價值!他這個人心狠手辣,冷酷無情,一旦知道我們暗中做了手腳你以為他會心慈手軟放過我們嗎?你這樣任性妄為,隻怕我們蘇家在宛平再無立足之地了!”說著揚起手來就要教訓雨馨,躲在一旁的知夏也不禁深呼吸了一口氣!

可雨馨卻沒有絲毫的怯弱,趾高氣揚地抬起頭來,“你打啊!如果你要女兒做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人你就打吧!”看到蘇振南緩緩把手放了下來,門口的知夏也鬆了一口氣,“爹,知夏畢竟冒著生命的危險救過你女兒的丈夫!她現在有難我怎麼可以坐視不管呢!知夏是我的朋友,所以隻要是知夏的事情,我一定不能像您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什麼我都要幫知夏把遲瑞救出來,我要給她一個交代!”

“交代什麼?五年前你救她回來,你盡心盡力地照顧她了五年,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們沒有虧待過她,已經仁至義盡了!我們蘇家不欠她的!馨兒,你別傻了!”

“爹,我不像您是個精打細算的生意人,凡事都把賬算得那麼清楚!我隻知道,做人不能忘本,不能沒有良心!”

“你的善良真是愚蠢的可笑!你為了這麼一個外人赴蹈湯火、掏心掏肺的,我可算是白養你了!你給我跪著好好反省,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起來!”說著,蘇振南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知夏,知夏……”雨馨的聲聲呼喚把知夏從回憶拉回了現實,“知夏,你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沒什麼。”知夏一想到雨馨在自己悲傷的時候,為自己排憂解難,一想到雨馨明明為自己受了罰,卻還說得那麼雲淡風輕,她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感動掉著淚抱住了雨馨,不斷地抽泣著,“為什麼你不說?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雨馨不知道知夏怎麼會一時間這麼激動,以為她隻是想給自己臨別前的最後一個擁抱,“知夏,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你也用不著這麼難過!你不能來宛平,我可以去金城看你啊!”

看到知夏抱著雨馨,遲瑞從沒有看到她這麼激動過!遲瑞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傷心!

雨馨輕拍了拍知夏,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遲瑞,“知夏,你快過去吧!遲瑞還在等你!”知夏望了望遲瑞,才發現遲瑞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自己!

知夏看到遲瑞緩緩向自己走過來,便立刻擦幹眼淚。

雨馨看遲瑞徑直走了過來,笑了笑,“知夏,借了你這麼久,是時候把你還給遲瑞了!要不然他該等著急了!”

“可是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我……”

還沒等知夏把話說完,雨馨就徑直把她推到了遲瑞的身邊,遲瑞輕輕扶住了知夏,小心翼翼地問道:“知夏,你沒事吧?”

知夏微微搖了搖頭,看了看萱蘇,“萱蘇,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

雨馨不住笑了笑,“知夏,原來你跟我說的不情之請就是想帶走萱蘇啊!怎麼,連我的丫頭你都不放過?”

“蘇伯父那麼疼你,隻要你開口,還怕沒人伺候你嗎?我隻是覺得和萱蘇比較談得來,她到了遲家,也能有個人陪我說說話!雨馨,這點情麵你還是會給我的吧?”

“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的了,你幫了我這麼多!難得向我開口,我又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呢?隻要是你喜歡,我就算是再舍不得也得舍啊!萱蘇,你的意思呢?”

“萱蘇不過是小小的丫環,哪敢跟主子討價還價!知夏姑娘心地善良,平易近人,小姐要我做知夏姑娘的貼身丫頭自是求之不得,是小姐抬舉萱蘇了,萱蘇哪敢拒絕!”

雨馨輕輕拉住萱蘇的手,“萱蘇,你我主仆多年,現在你要離開了,我還真有點舍不得,等到了遲家,好好照顧你自己,好好照顧知夏!”

“小姐!”萱蘇依依不舍地望著雨馨。

“別再這麼叫我了!記住,你現在是知夏的貼身丫頭了!”看到萱蘇和雨馨依依惜別的樣子,知夏想起了淩雪對自己說過的話,“婉兒是遲瑞派來監視你的,你的一舉一動她都會告訴遲瑞,你不能相信她”,正因為如此知夏才會如此急切地想要帶走萱蘇!

遲瑞輕輕拉著知夏的手,“我們走吧!”麵對遲瑞溫暖的目光,知夏點了點頭。

離別總是苦澀的!看到知夏的馬車漸行漸遠,雨馨心裏麵不免會失落,但還是期待著她們再次的重逢。“會有這麼一天的!”她總是這樣暗自祈禱著!

等知夏再次回到遲家的時候,一切依稀那麼熟悉,可如今的她在曆經艱險以後,她的心還會像當初一樣的明朗嗎?

當知夏回頭時對上的是遲瑞一雙充滿柔情的雙眸,仿佛不論發生什麼事遲瑞都會在她身後默默地守護著她,等著她回頭。知夏慶幸的是經過了這麼多事他還能這樣守在自己身邊!知夏也深知他們兩人這一路上還能夠攜手一起回來有多麼的不容易!

“少爺,少爺……”

不知道就這樣凝望了多久,馮媽的呼喚就打破了這良久的沉默,隻見馮媽神色慌張地在遲瑞耳邊輕聲嘟囔了幾句,遲瑞不禁有些意外,但隻是緩緩開口,“我知道了!你告訴她我一會兒就過去。”馮媽點了點頭便匆匆離開了。

遲瑞慢慢走到知夏的身邊,“知夏,你先回西苑休息吧!這一路上舟車勞頓,你也累了,我這裏還有事情要處理,我待會兒就過去看你!”

眼看著遲瑞轉身要走,知夏一時情急,“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遲瑞回過頭來,他望著知夏充滿疑惑的眼神,知道她指的是向天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說著,轉身離開了。

遲瑞剛一踏入祠堂就停下了腳步,眼前那個跪在祠堂麵前誠心為奶奶上香的女子,那個有著如空穀幽蘭般清新容顏的女子,一眼望去,就讓人感覺到她的溫婉可人和鍾靈毓秀!那雙靈動韻致的眼睛不是她又會是誰呢?

遲瑞不禁脫口而出,“婉琇。”

婉琇回過頭來,看到遲瑞也是一臉的驚喜,心裏更是說不出的興奮和喜悅,“哥!”

她回來了,她終於回來了,他們兄妹不知不覺已經有五年沒見了!想到這裏,遲瑞也難以掩飾兄妹再次重逢的那份喜悅,“婉琇,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在北平的這些年還好嗎?”

“在北平念書的這段日子也還好,隻不過一想到奶奶的突然辭世,我就……”說到這裏,婉琇不禁有些情緒激動,“哥,我真的不明白,奶奶她身子骨那麼硬朗,人又那麼精明,怎麼可能說走就走了呢?”

麵對婉琇的質問,遲瑞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無奈,“奶奶的死,多多少少我也有點責任!”

“你不用解釋!是顧知夏對不對?”聽到婉琇提到知夏,遲瑞不禁有些震驚,“奶奶的死顧知夏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對不對?”

“婉琇,她是你嫂子!”

“是,我知道我是不該這麼說她!可是,哥,奶奶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

“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婉琇,當初我也像你一樣的憤怒,也像你一樣地深深怨恨過知夏,不肯諒解她,可是事情不是她一個人的錯!”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她私藏人犯,向天怎麼會有機會嫁禍給你?如果不是因為向天扣住你,奶奶也不會含恨而終!到這個時候,你還要袒護她!”

“可如果不是知夏用自己的尊嚴和感情和向天作交換,我不可能會被放出來,甚至連奶奶的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事情是因她而起!她救你本就是理所應當的!哥,是她欠我們遲家的!你別忘了,她早就對不起你了,是她欠你的!她和向天……”

聽到婉琇已經口不擇言,遲瑞厲聲地打斷了她,“夠了!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婉琇,知夏她現在畢竟是你的嫂子,我希望你能夠尊重她!”

“哥,我知道你心疼她,你放心!我不會為難她,在她麵前我還是會尊稱她一聲知夏嫂嫂,但奶奶的遺言我絕對不會忘記!哥,我什麼都可以不計較,唯獨這件事情不行!”

遲瑞深知婉琇對知夏的怨恨,但還是想把事情解釋清楚,“婉琇,其實知夏她……”

“哥你不用說了,如果你想要我真心接受她,我辦不到!我不喜歡勉強人,也不喜歡別人來勉強我!”說著,婉琇就徑直離開了。

婉琇的忿恨就像一顆種子已經在心底慢慢萌芽,根深蒂固!

夜深人靜,書房的遲瑞仍舊一籌莫展!他既想顧及婉琇的感受,又不想傷害知夏,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如此左右為難,進退失據的時候!就在他深蹙著眉頭,百感交集的時候,萱蘇的一聲輕呼打斷了他沉浸的思緒!

“姑爺,小姐讓我把外傷的藥拿來,說你的槍傷要及時換藥!”萱蘇把端著的藥酒放在了桌上。

看到桌上的藥酒,遲瑞不禁欣喜萬分:知夏是真的關心我!

萱蘇忍不住問道:“姑爺,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小姐嗎?”

遲瑞緩緩回過神來,“在宛平城發生了那麼多事,她一定沒怎麼好好休息!你告訴知夏,讓她好好保重身子!”

“對了!小姐還說,教堂的事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是無心之語!”萱蘇雖然不明白知夏所指何意,但還是說了出來。

遲瑞炯炯的雙眸瞬間黯淡了下去,“原來她是為了那天的事覺得對我有所虧欠才會向我示好的啊,”遲瑞說到這裏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失落!他緊接著問道:“既然是要道歉為什麼她不親自來告訴我?”

萱蘇看到遲瑞的臉色不對,急忙解釋,“小姐不是這個意思,姑爺不要誤會了!”

“那是什麼意思?”

“小姐派我來送傷藥也是一番好意!姑爺,我實在不明白你所指的是什麼?”

“算了,你回去伺候你家主子吧!”

看到萱蘇離開書房,婉琇走了進來,緩緩開口,“哥!我雖然不知道你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就連道歉都要別人代勞,我看她根本就沒把你放在心上!跟你親自解釋會這麼難嗎?”

“我了解知夏,她內柔外剛,個性好強,她不來,也是情理之中的,我不怪她,我也沒想過要她親口跟我道歉,我隻不過是不想她誤會我!”

“可你受了傷,親自來看望一下也不為過啊!可她倒好連人影子都沒瞧見,她這少奶奶的架子也太大了!明明知道你受了傷就連過來看你一回都沒有!難道她就不擔心你嗎?就連示好都隻是派個丫環來,哥,你在她顧知夏心裏到底算什麼!”

遲瑞忍不住站起身來,“婉琇,她是你嫂子!不許你這樣直呼她的名諱!你也不能這樣不明就裏地懷疑她、誤會她!”

“我知道了!但她要真的心疼你、在乎你,就一定會親自來照顧你的,我說的不過是事實罷了!”

“婉琇,你現在不想見知夏我不勉強你,可我相信你慢慢就會接受她的!知夏她其實很好,她……”

聽到這裏,婉琇厲聲打斷了遲瑞,“哥!你別說了!從小到大,我什麼都聽你的,你說要我去北平讀書我就去,你說要我接手綢緞莊的生意我就接,可惟獨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奶奶是你我最尊敬,最親的親人,她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我真的放不下她的死,而這一切都是拜顧知夏所賜,我不會接受她的,永遠都不會!絕不!”說著,轉身就走,看到婉琇的心裏、眼裏滿是對知夏濃濃的恨意,遲瑞的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一時間都湧上心頭!一個是他的妹妹,一個是他最心愛的女人,想到自己進退兩難的局麵,他不敢再想下去。

知夏坐在西苑裏,黯淡搖曳的燭光映照在知夏的臉上,她臉上有燭光卻有更多的陰影,是憂愁、是迷茫、是漫無止境的惆悵!雨馨說過的話就在知夏的耳際心頭不住盤旋,“幸福靠的是你的真心,既然他已經為你做出了改變,你何不試著對他公平些,用你的真心去慢慢體會他呢?”,“你從一開始就不肯接受他,又怎麼能感覺到他對你的心意呢?”知夏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問自己:這一路走來,他為我以身犯險,為我擋子彈,他處處為我設想,甚至連命都不要的保護我!我是不是不該對他這麼絕情?我是不是該聽雨馨的話真心關懷他,全心全意對待他呢?

“小姐,小姐……”萱蘇的呼喚將知夏從沉浸的思緒中拉了出來,萱蘇一臉疑惑地望著知夏,“小姐,你在想什麼?我叫你了好幾聲你都沒聽見!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沒,沒有啊。”

萱蘇仔細打量著知夏,忽眨著她那雙大大的眼睛,“小姐是在想傅雲俊傅將軍?”

知夏不禁笑了笑,“我……我想他作什麼?傅將軍不過是對我有救命之恩,又三番四次對我出手相救,我和他隻是普通朋友而已。”

“那是向副官?”

“那就更不可能了,一想到他的冷酷無情就隻會讓我做噩夢,而且……”說到這裏,知夏不禁猶豫了。

萱蘇覺得有些好奇,“而且什麼?小姐怎麼不說了?”

“而且隻要一夢到他,夢裏麵都是些支離破碎的畫麵,夢裏他看我的眼神感覺好熟悉,那種感覺好像我原本就跟他有什麼千絲萬縷的聯係似的,可夢醒了,我隻覺得向天這個人手段殘忍、心狠手辣,其他什麼感覺都沒有了,我和他明明一點關係都沒有,可當我在宛平城看見他的時候卻有種特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