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我以“賈寶玉初試雲雨情”,射《西廂》兩句(不連)為“破題兒第一夜,做了偷花漢”,第二句“花”字緊扣襲人,則“賈寶玉”三字不落空否。近人射《西廂》盡多可采之作,如:“點睛人”,射“飛去半天”;“緘默而出”,射“縫了口的掇合山”;“言可複也”,射“說哥哥”。此會意兼拆字法也。又:“恒泰”二字,射“倒有個天長地久”;“燈光”,射“無夜無明”;“炙”字,射“斜月殘燈”;“得見一錢,亦可解饞”,射“要看個十分飽”;“信亡去”,射“何必苦追求”;“一個歡然,兩個怏然”,射“暢懊惱”;“虛懷”二字,射“沒揣的”。則各體俱備,洵為才人吐屬。其以《西廂》射他書者,如:“分明是你過犯”,射“於予與何誅”;“他並頭,效綢繆,倒鳳顛鸞百事有”,射詞牌“紅窗聽”;“伯勞東去燕西飛”,射“習相遠也”;“一個憔悴潘郎鬢有絲;一個杜韋娘不似舊時”,射“君子偕老”。以上諸謎,均耐人尋味。
以文虎猜物,蓋源流於詠體,而尤以雙管齊下,雅俗共賞為合格。《石頭記》鏡謎雲:“南麵而坐,北麵而朝,象憂亦憂,象喜亦喜。”自是最上乘文字。嚐見有人製一曲雲:“風流子,風流子,紅粉佳人抱著你。一聲聲叫:夫啊夫,未到光時不放你。”蓋吹火之火筒也。又有以“普天之下,惟我最大。張開兩眼,見人便打。”射骨牌中之地牌者,均能形容盡致。餘如近人以:“黃昏”,射食物“醬”;“十旬”,射食物“金針、竹筍”。非不精當,但以拆字格猜食物,較之詠體又次一等矣。不如晚近之以:“革命軍興”,射“撲滿”;“燈猜吟”,射“文虎章”。就字義為推敲,尚覺新穎也。
有目不識丁之廚子,見餘輩談謎甚酣,不覺技癢,亦獻一俚謎,曰“四對頭兒十九腳,九個麵子七雞巴”猜一用物。餘與訓初苦思不得其解,廚子曰:“八仙桌”也。餘時方午餐,不覺噴飯滿案。蓋八仙桌即四方桌之別名,彼將“八仙”與“桌”拆開計算,所謂“四對頭兒”指八仙八個頭也;李鐵拐跛一腳,則八仙僅以十五腳計,而加以桌腳四個,適成十九腳;八仙八個麵,加入桌麵一個,則九麵矣;末三字,指八仙七男一女也。謎雖極俚,而不能不服其設想之巧。按:此謎與舊作“牛羊父母”同一用意,(舊謎:“四隻頭,四隻手,八隻眼睛,十二隻腳”射“牛羊父母”)然以較“八仙桌”一謎,尚不逮其工巧也。
文虎之射人名者,不無警句。舊謎以“吐氣如虹”,射四書人名“長息”;“外委”,射《左傳》人名“夫差”;“免補同知,即行升用”,射漢人“班超、司馬遷”;“朋友之交也”,射“第五倫”;“執其手曰:吾久負賢□”,射“景延廣”。近人嚐以“多買胭脂畫牡丹”,射《水滸》人名“朱富、朱貴”;“後生可畏”,射“童威、童猛”;“柒”字,射東漢人名“陸續”。以上諸作均堪入選。訓初以“一諾千金”射“季子然”,餘以為不如改換“秦□”二字為麵,較為簡練。餘以“太白醉呼力士”射元人“脫脫”,“鋼製四角形”射清人“鐵良端方”,“上帝十誡,晉人用之”射元人“耶律楚材”,雖非精邃之作,然亦無愧平穩矣。
以燈虎射俗諺,底俗而麵宜雅。舊謎以“匪”字,射“是非隻為多開口”;“詁”字,射“說話沒舌頭”;“合”字射“拿不出手”。以拆字格詮題,頗為簡當。餘所製“鴻雁翱翔,鳳凰於飛”,射吳諺“懸空八隻腳”;“青蓮大學士”,射“白相”;“搜捕比幹”,射“尋開心”;“短笛長鞭”射“垂柳拍馬”。自謂頗不累贅。
詞曲牌可以供謎料者甚繁,訓初以“濃”字射“水龍吟”,“月球軌道”射“繞地遊”,“慈母手中線”射“絡絲娘”,“破涕為笑”射“泣顏回”;餘以“萬籟無聲”射“四邊靜”,“是由治絲而棼之也”射“棉搭絮”,“故人為宰輔”射“鬼三台”,“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射“字字雙”,均為閱者所首肯。
晚近製謎,有所謂徐妃格者,如“誨人不倦”射蟲名“蚯蚓”,“閻王出告示”射蟲名“螟蛉”,“乳臭知兵”射鳥名“鸚鵡”之類。硬削去蟲、鳥偏旁,而用其半邊文字為影射,殊屬無理取鬧。製謎之途甚寬,俯仰古今萬物皆備於我,必采取此等破碎體格,以供消遣,吾無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