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當成什麼了?為什麼要換鎖?為什麼換鎖不跟我說一聲?”
季書琅在常安的大嗓門兒之下,微微地皺了皺眉,推開她直接換鞋進屋,還是那種無動於衷的語氣:“我也很想知道你是誰。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換了鎖?”
他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幾乎有些敷衍。他習慣性地從水壺裏倒出水,一飲而盡,然後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臉色難看的常安,說:“而且我換鎖為了防誰,這點你不是很清楚嗎?”
常安的臉色刷地就變了。他們一個站在客廳的這頭,一個站在客廳的那頭,遙相對峙的架勢,真有點即將華山論劍的仇人。
但季書琅要真的是常安的仇人就好了,不幸的是他非但不是,還是她常安莫名其妙就愛到骨子裏卻始終愛而不得的男人。
“你能告訴我你不愛我的理由嗎?”出乎季書琅意料的,常安竟然忍下了恥辱,平心靜氣地問了這句話。
“沒什麼理由,”季書琅無所謂地聳了下肩,“不過你要是真想要理由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你不夠漂亮,身材不夠好,而且看起來白得有點嚇人,最重要的是……”
季書琅的目光落在常安的胸前,鉤起嘴角:“胸不夠大。”
話畢,季書琅就非常瀟灑地轉身回房間去了,留常安一個人在偌大的房間裏消化他每一個字都透著涼薄的話。
這要是放在以往,常安早就不管不顧地拿出潑婦罵街的精氣神,上去跟他拚個你死我活了,但今天不一樣——
早上季書琅說的每一個字,常安都覺得言猶在耳——
“憑我看你不爽,我看你哪裏都不爽。”
常安的眼裏隱約有淚光,但最終還是被她忍了回去,待她再睜開眼,眼裏已是一派清明,或者說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瘋狂。
常安推開季書琅臥室門的時候,他已經睡了,隻是和往常不一樣,季書琅今天破天荒地捂上了被子,把自己的腦袋連同全身都裹了起來。常安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然後伸手就掀開了他的被子——
季書琅根本還沒睡,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常安成功地看清了他滿是汗水的腦袋和潮紅的臉蛋兒。
常安故意問:“你這是……發燒了?”
季書琅狠狠地瞪了幸災樂禍的常安一眼,想伸手奪過被子卻沒有如願,而他這個眼神顯然喪失了往常的冷漠和嚴厲,倒反而顯得有點難為情、含情脈脈來。
常安知道他這是怎麼了,說她無恥也好,不要臉也罷,她就是想要撕破季書琅那張一本正經的表皮,看他在情欲麵前還能堅持多久。
然後在季書琅掙紮不已的目光中,常安脫鞋上了床,扶過他的腦袋,猝不及防地就吻了上去。季書琅的反應明顯沒有平日那麼快,但在常安的手和吻越來越往下不規矩的時候,他還是咬緊牙關用力推開了常安,聲音喑啞地低吼道:“滾!”
此刻的季書琅,確實再沒有往日裏那個冷漠慵懶的季書琅那麼高不可攀,喝了動過手腳的水的緣故,他渾身都跟著泛紅發熱,眼神似乎也沒有那麼清醒,滿頭大汗卻還要隱忍不發的樣子,看起來狼狽不堪。常安沒想到就是逼他到了這一步,這人還是這副對她嫌棄得要死的表情。
“你裝什麼裝啊,季書琅?你是不是不行啊?不行你就早說嘛,早知道是這樣我也不必再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你……”常安在季書琅一點點變得陰冷憤怒的目光裏,沒敢繼續往下說。
季書琅用那種凶狠的眼神看了常安有整整一分鍾,但一分鍾後,他卻做了一件讓常安完全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幾乎是一個翻身就將常安壓在了身下,凶狠的吻一個個地落在常安的唇上、脖頸和胸口上。反應過來後,她迅速回吻過去,兩個人像兩隻盛怒之中的野獸般,互相啃咬撕扯著,好像不分出個勝負來就絕不罷手一樣。
而就在季書琅的手都已經滑到常安的腰部,還要進一步往下的時候,他好像突然被雷劈了一樣清醒過來,反手一用力就去推常安,但他的力道不對、方向不對,這一推之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成了他給了常安一巴掌,響亮的一聲打得兩個人均是一愣。
季書琅微愣,迅速反應過來後,看都不再看常安一眼,隻咬牙切齒地說:“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常安捂著半張臉,不可思議地望著他,怔忪良久才恍惚地說了一句:“好,我滾。”
6
事實證明,常安真的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
至少在隨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季書琅都沒能在任何場合碰到她,甚至在新戲結束後的新聞發布會上,也沒有再看見她。
而事實也表明,常安在季書琅眼裏真的不算是哪根蔥,沒了常安陰魂不散地在眼前晃,季書琅該幹嗎還是幹嗎,沒了和常安的那點捕風捉影的緋聞,他甚至一瞬間躍成整個娛樂圈最潔身自好的男人。
就在季書琅忍不住要懷疑常安是不是人間蒸發時,他再一次見到了常安,雖然這一次他根本沒有立刻把她從人群中認出來。
這天本來是季書琅投資的某個度假酒店的開張剪彩日,季書琅作為老板之一自然要跟著出席做做樣子。司儀在台上說了一輪又一輪,把季書琅聽得百無聊賴。終於等到重點時,正午的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小助理怕他曬傷連忙過來給他撐傘,他覺得不耐煩,那邊推開小助理這邊剪刀就要下去時,無意中一抬眼——
對麵的賓館前麵幾輛警車呼啦啦地響個不停,一溜兒衣冠不整的男男女女就排成一隊,從裏麵被幾個執法警察押著戴著手銬走出來。季書琅一開始真沒認出其中有一個是常安,實在是陽光太強烈而中間那個人的皮膚又白得耀眼,他隻是多加留意了一眼,而就是那一眼看出了問題。
常安染了酒紅色的頭發,劉海兒留了老長快要遮住眼睛,可即便隔了那麼遠,季書琅還是看清了常安眼睛周圍化的濃濃的煙熏妝,大紅色的口紅暈了半張臉,吊帶背心的一隻肩帶早不知道歪到了哪裏去,至於下麵季書琅已經完全沒有看下去的欲望了。
常安這副模樣,讓季書琅聯想到了高中時校門口,那些無所事事等著調戲帥哥的小太妹。
但明顯常安現在從事的想必是比小太妹還有危害社會的事情,季書琅幾乎從這出動的警力就猜得出,不是聚眾賭博吸毒,就是……涉黃。
季書琅忽然就沒了再繼續和人應酬的興致。
他真沒猜錯,常安就是被掃黃警察帶走的。她被季書琅刺激得在網上加了同城的一個單身人士找樂子群,聊了一陣子後就找時間約出來說玩玩看,直到到了賓館,常安才發現他們這群老手玩得有多離譜多沒下限,正焦頭爛額地想著怎麼脫離這坑爹的組織時,掃黃警察聞聲而動就衝進來了。
常安忽然很慶幸自己出門前喬裝打扮了一番,不然被記者拍到後,聯想到季書琅,又不知道會編出什麼匪夷所思的新聞。
此刻靠坐在臨時看押房間一角的常安忍不住唾棄自己,季書琅都這麼踐踏自己了,自己竟然還是不死心地為他著想,真是賤啊。
但賤人自有賤福,在下一秒就有警察大叔來傳喚自己,說有人已經交了保釋金,可以先出去了。
雖然這個替她交保釋金的人,常安恨不得根本不認識他。
站在門口等她的人,是一直跟著季書琅的最得寵的小助理,而小助理身後還停著一輛車。常安在上車與不上車之間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抱著早死早超生的心情打開車門,坐到了後座。
季書琅就坐在副駕駛座的位置,背對著她看不清臉色。
常安此刻狼狽的模樣跟剛被人糟蹋過似的,虛驚一場後再次坐在久違的季書琅身邊,根本來不及也想不起要說些什麼,眼淚就忍不住劈裏啪啦地掉下來。
後視鏡完整地照出了常安那張因為哭泣而髒成一團的臉,季書琅從紙巾盒裏抽了幾張紙,在手裏攥得差不多快要爛了後,才轉頭扔到常安臉上。
確實是扔,毫不留情地扔,接下來還有他忍無可忍毫不留情的話:“沒有男人你會死嗎?至於自甘墮落變成這個樣子,和一群不認識的男人亂搞嗎?常安,我隻是不愛你,你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常安對季書琅的傷人能力一直深有體會,但她不知道每一次的傷人之後還會有更傷人的等著她。常安哭到泣不成聲,衝著季書琅吼:“你不是早就看不起我了嗎?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管我的閑事呢?”
“確實是閑事,所以我不想再管第二次了,”季書琅回望著她,“但常安,為了我變成這樣,不值得你知道嗎?”
7
常安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紅了。
新戲上映後不久,網上漸漸就有一小撮人說,龍套專業戶常安這次演的女土匪是個不小的亮點,完全把那種霸氣無賴又執著的性格詮釋得入木三分。之後便是更多人的發現和讚賞,說常安這次把這個角色演得真好。
這還隻是一部分原因,常安紅起來的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最近炙手可熱的小天王顏路則發的一條微博。顏路則不知道忽然抽了什麼瘋,那天忽然就在微博上寫了一條“最近發現我有越來越黑的趨勢了,所以我打算找個很白很白的女朋友”,他還在這條微博末尾特意@了一下常安。
這可相當於變相的表白啊,一時間眾人一片嘩然。
常安身為當事人反而算是最後才知道的。自從季書琅把她從警察局領出來還長篇大論了一番,叫她對他死心以後,常安就基本上待在家裏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有一天,她實在是無聊得很了,所以打開電腦登錄了一下自己的微博——
暴漲的粉絲、私信、評論提示,突然從右上角蹦出來時,常安甚至懷疑是不是係統出錯了。
常安將鼠標往下拖,接著就看到了自己的最新微博,不但轉發了顏路則那條莫名其妙的微博,而且還跟著發了一個羞澀的愛心表情。
常安眨了眨眼睛,隱約覺得自己是不是被盜號的給坑了——她算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那麼這條一天前就發出的微博,難道是鬼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