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阿良不耐煩地說：“隻要你不再耍什麼心眼，有你手心發燙的時候。”
世好笑了笑：“別那麼見外嘛！你的困難，那不就是我的困難？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早已是一片誠心，無論是對蘭榮大哥，還是對令妹蘭芝呀！”
蘭榮還沒打算放出笑容：“我是指，我不能留下來礙手礙腳了，秦少爺你如果信得過我的話，就請你再信我一次。等你，事成之後，我都已在家砍柴了嘛。”
阿良又變起了臉：“事情還沒做，倒想先收錢，你小子又想耍什麼花招？”
“好！”世好卻說：“我可以再信你一次。不過，蘭榮大哥，你打算如何幫我？”
“沒有辦法，隻好…”蘭榮將嘴巴套近他的耳邊。
“我可想了一夜喲？”未了，蘭榮又言。
世好皺了皺眉：“這麼一來，不就更容易造成對蘭芝的傷害嗎？”
蘭榮不以為然：“這叫先小人，後君子。我還是那句話，我妹妹性情剛烈，你可得悠著點，烈馬得靠慢慢馴服，不要太心急了。如果時機不太成熟，那就再緩上一緩，來日方長，日久見人心嘛。”
阿良不悅了：“你這是什麼話，你怎麼老是想掃我家少爺的興呢？”
“不！”世好卻認真起來：“蘭榮大哥說得情真意切，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說句實話，我的心一下子又舒暢寬容了許多。我那麼愛蘭芝姑娘，我怎麼可以舍得她受傷害呢？如果她能與我兩情依依，互為知己則是佳話，但這隻是我的一個夢，倘若未見時機成熟，我也許會用心等下去的。”
蘭榮頗受了點感動：“秦少爺，我劉蘭榮可真的明白你的一片真心了。”
世好感歎地說：“我的一片真心，何止此啊！”
“少爺，我看咱們還是先好好安排一下吧。”
阿良的提醒，又將他們的話帶入了“正題”。
平淡的，莫過於去數日子了。
當心情被壓抑的時候。
也已數至夏日的一個夜晚。
“我哥這一去，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花園裏，小蓮子抱怨著說：“因為娘，所以娘，就連看星星，看月亮，她也惟恐我們會看出什麼禍事來。”
“你呀，還不都是因為你。”小玉埋怨著：“若不是你著了涼雨，你娘也不會發那麼大火，讓蘭芝姐她幹受委屈。”
小蓮子難過地說：“你還要我怎麼做，我都跟我娘說了，我，藥也不服，理兒也不服，我都說我不服了嘛。”
可小玉還有怨氣：“你不服有什麼用，你娘還不照樣像算帳似的，跟蘭芝姐一筆筆算啦？”
小蓮子眼眶濕潤了：“你以為我想啊！”
小玉則氣得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恰巧一隻螢火蟲落上她的膝蓋頭。她更氣惱了，一指將它彈了出去：“看星星，看月亮，你這星星也太沒能耐了，有本事就飛上天去做個真星星！”
“我不會忍受的！”小蓮子哭了：“小蓮子就是小蓮子！我不要什麼能耐，我隻知道，我小蓮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沒什麼大不了，也沒什麼了不大的，就算做個真星星那又能怎麼樣！”
“對不起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小玉自知言重了點。
小蓮子擦了擦眼睛：“我又沒怪你。”
“是呀，做個真星星又能怎樣！”
蘭芝笑吟吟地朝她倆走了過來：“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不也是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做不做什麼都無所謂，關鍵是能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再將自己融入真真切切的自然之中。如此感受，一切不就可貴多嗎？不要總是想著你所不願想的事，隻要是自己認為是對的，那又何別有所在意呢？”
小蓮子說：“可是，眼淚畢竟是眼淚嘛。”
“那就讓眼淚與笑容同在吧。”蘭芝拿出一個白布兜子：“你們猜猜看，我這是準備什麼用的？”
小蓮子搖了搖頭。
小玉猜測：“大概是，捉蟲子吧。”
蘭芝點了點頭：“對，捉蟲子，數星星，還可以許上願呢。”
“還可以許願？”小蓮子驚喜起來：“蘭兒姐姐，你快告訴我，到底捉哪種蟲子，才可以許願？”
“捉蟲子，數星星？瑩火蟲！”小玉忽有所悟：“天上有星星，地上有瑩火蟲，下月過後？就是七月七，乞巧節。牛郎會織女，喜鵲來搭橋，哦，我明白了，讓瑩火蟲帶著心願飛上天，飛到牛郎的身邊，飛到織女的身邊，最重要的是飛到喜鵲身邊，讓自己的心願能夠實現。同時，帶上心願的瑩火蟲也可以重新上天做個星星了。”
小蓮子聽完，噘起了嘴：“我怎麼就沒想到呢？看來我這小腦袋瓜子一定是讓我娘給氣糊塗了。”
“那你不掉眼淚了？”蘭芝笑著問。
“嘿嘿！”小蓮子也笑了：“蘭兒姐姐，你受了那麼多的大委屈，也都不記在心上，眼淚過後，依舊是笑容。我明白了，不要總是想著你所不願想的事，隻要自己認為是對的，那又何別太在意，就讓，眼淚與笑容同在。”
“眼淚與笑容同在？”小玉喃喃而語，隨後她考起了小蓮子：“你說…月亮笑起來美麗嗎？”
小蓮子自是肯定不已：“那還用說！月亮的笑容是最美麗、最溫柔、最最慈愛的了，就像蘭兒姐姐一樣。”
小玉又問：“那，你知道月亮她的眼淚是什麼？”
小蓮子脫口而出：“月亮的眼淚是星星！小玉姐，這下我沒猜錯吧？我還知道呢，天上的星星，掉下來，有的就變成螢火蟲了。人們呀，為了讚揚牛郎與織女那美麗的愛情，爭著搶著讓螢火蟲重返天間送祝福呢。想許願的呢，也還可以許個願，沒準就真的可以實現了。小玉姐，蘭兒姐姐，我沒說錯吧？”
“是是是！”蘭芝說：“你呀，心有靈犀，不點也能通。好啦，開始行動吧？”
忙開了……
最不平淡的，也莫過於學著去打點日子。
當心情自我釋放的時候。
也當然：花叢裏，草坪上，池塘邊，小橋上，起舞弄影的不僅僅是螢火蟲了。
不一會兒，她們便有著滿滿的收獲。
蘭芝將滿滿的一兜係在了花枝上：“閉上眼睛，可以許願啦。”
小蓮子第一個先閉起了眼睛，接著是小玉和蘭芝。
“我完成了。”很快，又是小蓮子第一個睜開了眼睛：“蘭兒姐姐，蘭兒姐姐，你快告訴我，你許的是什麼心願呀？”
小玉擋在蘭芝麵前，問她：“為什麼你不可以先說出來？”
小蓮子反問：“那你呢？”
“我先說，那就我先說。”小玉心中整理了下，說：“嗯，我想…讓我們這個家永遠充滿快樂，永遠有笑聲，蘭芝姐和仲卿哥恩愛一生！我？我心想事成啦！還有就是你，越長越可愛。再有就是老夫人，願她身體安康。這最後？當然，就是祝願乞巧節早點到來，牛郎與織女，天天都有七月七。我說完了，該到你了吧？”
小蓮子便說：“好吧，我許的是…蘭兒姐姐和我哥好啦！那個最好的好。娘？不要說起雲就起雲，說下雨就下雨，最好不要成為天上那銀河，願快樂和笑容在娘的臉上多一點。當然，身體要健健康康。我嘛，就這樣子啦！但是，再長漂亮點也行。這最後嘛…，當然就是希望我娘能早點將有的人給嫁出去囉？”
小玉泛起一陣羞意：“你？連許個願都這般調皮，真是無可救藥。”
“你們都說完了，看來我是非說不可了。”蘭芝最後一個說：“我的第一個願望當然是希望牛郎與織女日日七月七，這第二個也當然是娘了。但願娘有東海之福，南山之壽，但願娘心想事成，更願娘的慈愛伴隨我們一生。這第三個就是你們了，我願你們所許的願望一一實現。這最後一個，就是留給天下的有情之人，但願她們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恩愛一生。”
“嗯，說得不錯，很好！”
竟沒感覺到，娘幾時已走了過來，還帶著讚歎：“你們都能有這份孝心，不錯，不錯！難得，真是難得啊！”
不僅帶著讚歎，娘的到來，還帶著久違了的笑聲，這回，小蓮子她們的快樂總算沒有如冰而封。
娘又說：“咦，還愣著幹什麼？快，快將螢火蟲放了，讓它們早點飛上天空去完成你們的心願呀？”
“是，娘！”又是小蓮子搶著去打開兜子，隻見一陣“亮亮閃閃”盡情地向著天空飛去。
也終於能有點笑聲了。
其實，這在焦府裏不應該隻是一種稀有。
月色如紗。
“老夫人，老夫人。”
一下人急匆匆尋到這裏：“有人說是有要事求見新夫人。”
焦老夫人甚是驚訝：“都已到晚間了，這個時候來找新夫人，還這麼急？”
蘭芝也十分驚詫：“找我？”
“是找新夫人。”來人說：“有個叫阿良的讓我稟告您和老夫人，他說他家少爺剛接到消息，說是新夫人的兄長因欠了債務而遭人毆打致傷，讓您趕緊隨他去居仙閣聽候消息。新夫人，阿良正在前堂上急等著您呢。”
“娘。”蘭芝焦急不已：“我可以嗎？”
娘朝來人揮了揮手：“你下去吧，去告訴那個叫什麼阿良的，就說新夫人就來了。”
下人走後，蘭芝動情地說：“娘，我恨，恨我哥咎由自取！可我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壞消息，我又怎能不為他心酸。”
娘竟出乎意料地大度起來：“念你剛才許願的時候，對我還能有一片孝心。再者說，兄妹之情難以割舍，哥有難，妹妹當然心急如焚，我又怎能不許你去呢？隻是這天都已到晚間了，你一個婦人家要格外小心才是，還得記著你是堂堂焦府的新夫人。有些事情上麵切記不可因小失大，那就不在情理之中了。你不是總埋怨娘不信任你嗎？娘也想明白了，今晚娘就信你一回。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他咎由自取，又不是你咎由自取，你若是能記著我現在所說的話，你就安心去吧。可你一個人…”
“我陪蘭兒姐姐一起去。”小蓮子自告。
小玉也搶著：“你就好好地在府裏等著吧，我陪蘭芝姐去。”
蘭芝想了想，說：“娘，那就讓小玉陪我一塊去吧。我一定會牢記您所說的話，娘您也不要擔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娘冷熱相間：“你都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事不宜遲，那你們就快去吧。”
蘭芝這才帶上小玉憂心而去。
可她們剛走，焦老夫人就急忙安頓好小蓮子，遂將阿莊叫至跟前，小聲著，如此如此一番相授。
阿莊領命，沿著蘭芝她們的方向，自是一路盯梢著。
當然，他一直盯至居仙閣。
見蘭芝她們到了飯莊，後又隨阿良上了樓，阿莊隻得在門前隱匿，且尋思著：這該怎麼辦？
門前一角泊著一輛馬車，又令他起了點疑心。
都晚些時候了，如果說是新夫人的哥哥乘車而來，那倒沒什麼大驚又小怪。假如？這輛馬車是等著送人出去，其中必定會有新夫人，那？這輛馬車是準備將新夫人送到哪兒呢？現在這時候，還是先問一問車夫試探一下吧。
他想到這，於是朝著車夫走去：“等急了吧？”
車夫打了幾個手勢。
原來是個啞巴車夫。阿莊也看明白了：他這手勢是指他有點心急了，幸好，我沒有冒然上樓。
於是他又對那啞巴說：“我知道了，少爺讓你回去休息，這車由我來架了。”並從身上掏出些錢來，放到那車夫的手裏，又將他頭上的蓑草帽給摘了下來，戴在自己頭上。他還惟恐車夫不明白，又學著做了幾個手勢。車夫點點頭，哼了幾聲，離開了。
自然，這班由阿莊接替。
門前一出戲，樓上可又是一出戲了：
“蘭芝，你可趕來了。”
世好一副焦急不已的樣子。
蘭芝更是心急如焚：“我哥，他怎麼樣了？他現在人在哪兒？”
世好邊給著安慰，邊告之：“你的心情我能感受到，不過，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你先別急，我們一起來想想辦法，我一定會幫你的。事情是這樣，到目前為止，我這兒已經兩次接到消息了。剛接到消息時，是一個陌生男子傳話來，說是在一家客棧，有一個房客這幾日不但連房錢都沒有了，而且還經常遭受一夥歹人的威逼，口口聲聲說是要狠狠報複，什麼出爾反爾，等等。我想，大概是蘭榮大哥欠了人家債吧。那個陌生人又說到，房客也太嘴硬了，說什麼爛命隻有一條，想讓我出賣，你們就等著回家先去出賣自己的親娘吧。我真不明白，他說的出賣到底是指的什麼呢？惹火了那幫子人，將他暴打了一頓。後又聽得那夥歹人說，這小子有個在府衙當差的妹婿，好像這件事就這麼了結了。歹人走後，是房客跪著請求這位佰生人，讓他無論如何到居仙閣給我送個信兒，並再三囑咐不要讓我告訴你，我見事態嚴重，所以我不得不讓阿良去告之於你。”
蘭芝心急地說：“那我們現在就趕去那家客棧好嗎？”
“對呀，我們趕緊去那兒吧。”小玉也急道。
世好搖了搖頭：“已經不行了。蘭芝，我剛才所說是指的第一次消息，在阿良走後，我剛打點了那個陌生人回去，不一會兒，又來一個。那人說，有個叫蘭榮的人托他一件事，讓他來飯莊送個信兒，就說他打算去外鄉獨自經營謀生去了，現正在城外不遠處的環城湖旁的小船上。來人替蘭榮托我，讓我去焦府送個信兒，就說蘭榮等著看妹妹一眼。他說他對不起你，他還說他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心裏有幾句話一定要當麵對你說。這不，我剛將那人打點走了，你們就已經趕來了。”
蘭芝甚是感激：“世好，謝謝你，這件事我明白了。我哥他受苦了，可我？他走投無路，舉目無親，到城裏來，我這做妹妹的卻幫不了他。謝謝你，不可再打擾你了，我和小玉這就趕去小船那。”
“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世好主動起來：“我連馬車都給準備好了。都已入夜，又是去城外，你們兩個女兒家那怎麼能叫人放心呢？再說，蘭榮大哥現在一定是等得十分心急，倘若我們去遲了，說不定他還誤以為你要麼受到老夫人阻撓，要麼就是不願去見他一麵。我看還是這樣吧，也沒準蘭榮大哥又會讓人捎個信來，就由這位小玉姑娘在這守著。刻不容緩，我騎馬，蘭芝你坐上馬車，這樣才為妥當。蘭芝，小玉姑娘，你們以為如何？”
小玉也不知所措：“蘭芝姐，你一個人？我？”
世好催促著：“不能再延誤了！蘭芝，難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嗎？”
“不不不！”蘭芝帶著歉意說：“不是，我是不好意思再打攪你了，你幫過我那麼多回，我怎麼會對你不信任呢。既然，你這麼說，我隻有如此了。”轉而又對小玉：“放心吧，你先呆在這裏，說不定我哥還會托人捎信過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