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最後的悠揚
作者：嘉禾
上班忙到缺氧。從一進辦公室起，就想燒水泡茶。燒水，隻需把手邊電水壺的開關撥一下，容易；泡茶，略費事些，需要打開抽屜，把茶包拿出來，放到杯子裏，再把電水壺拿起來，把水倒進杯子裏——這幾個動作，從9點到12點半，我愣是沒有時間做！水壺指示燈亮了又滅，滅了又亮，水燒了又冷，冷了又燒，竟然半天沒有工夫泡上茶，支撐三個半小時的，僅是早上衝進辦公室之前買的一杯拿鐵咖啡！
午間狠下決心，抓起包包，到附近的布萊恩公園，透口氣去！
8月底9月初的布萊恩公園，上演著曼哈頓夏日最後的悠揚。樹蔭裏透下陽光的碎片，幾百把墨綠色的公共座椅上，中城的白領們，抖去寫字樓裏的緊張，在習習清風裏，吸氧。捏一個三明治，捧一盤色拉，拿一盒便當，抓一支飲料，握一杯咖啡，或獨處，或三三兩兩，看書、看報、玩手機、玩iPad、發郵件、發短信、聊天、發呆。十有八九的人戴著墨鏡，旁若無人，無所顧忌，看人，被人看。
難以置信，方才還在辦公室裏旋轉的我，此刻，竟能就著淡淡的太陽、淡淡的風，傾聽一架塗成粉綠色（粉綠色！）的舊鋼琴裏流出的爵士樂。一隻小鳥停在對麵的椅子上，風吹起了公園餐廳露天座位上的雪白桌布，微笑，不知不覺漾起。
真的，竟然，夏日即將過去，人人都忙著抓住夏日最後的尾巴，打開自己。
林肯中心廣場上，近千名觀眾享受著大都會歌劇院一年一度的高清大屏幕免費露天歌劇，在夏夜的涼風裏，在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如泣如訴裏，集體如癡如醉。
東村街頭，“外外百老彙”（Off-Off-Broadway）的夢想青年在表演街頭劇，滿腔投入，一臉誠懇，期待著能一點一點往上移，進入“外百老彙”（Off-Broadway），有朝一日衝進百老彙。
阿斯特街和拉法耶街口，有氧操教練帶著一眾學生當街鍛煉，渾身勁道，大汗淋漓。路人紛紛駐足觀看，有的拍照，有的錄像，有的幹脆跳入到鍛煉的人群裏。
中央公園大草坪上，幾千名觀眾席地而坐，聆聽紐約愛樂樂團的年度公園音樂會。
總督島上，大人小孩戴著頭盔和墨鏡，騎著自行車，徜徉在藍天碧水的環抱裏。
布萊恩公園的綠地上，幾百位瑜伽練習者，沐浴在夕陽裏，跟隨老師舒展的聲音，起坐、冥想、吐氣、吸氣……
缺乏露天瑜伽勇氣的我，幾日前，跟幾個朋友一起，到東河對岸，皇後區臨河的一個公園裏看了場露天電影。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夕陽西下，露天銀幕仿佛是支在曼哈頓高樓的剪影裏，從華燈逐漸亮起，到燈光漸次熄滅，黑色的天幕中，點點星光裏，不時有穿過夜空的飛機。
放映的是一個節奏沉悶故作深沉的韓國電影，但又何妨——高樓、公園、銀幕、天空、星光、夜機，一切都隻是心靈的背景。要緊的是，在入秋之前，最後放飛一下自己，然後可以不帶遺憾、安安心心地縮進秋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