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垂暮(2 / 2)

她坐在床榻之上,握住那隻粗糙無力的手,君泓雖為國君,但連年征戰,手握兵器,又時常鍛煉,他的手上早已是生了繭,並不像那些養尊處優的王公貴族那般,纖長精細。

“父皇,你可要早些好起來。”

君漓趴在床邊,如同小女兒般,期待著沉睡中的父親快點醒過來,盡管她的臉色是那樣的蒼白虛弱。

“輕旋……輕旋……”

因為離得近了,君漓才能聽到那氣若無聲的輕聲呢喃,她知道君泓是在喊著一個人的名字,可是實在是太輕了,就算是將耳朵湊上去,也聽不真切。

這幾年來,也隻有在君泓昏迷不醒的時候,她才可以能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君漓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會令她的父皇心心念念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這麼多年沒有出現過。

越國早在幾十年前就強大到無人再敢侵犯,可她的父皇,身為越國的君王,那般的尊貴顯赫,身邊卻從來沒有一個女子。

這越國的後宮,如同虛設。

就連她,在世人眼中,地位尊然的長公主殿下。

又有幾人知道,她不過是這個輝煌卓耀的男子,在雪地裏撿來的棄嬰。

她為他感到悲傷,這個擁有著天下的至尊,這個待她如親生女兒的男子,這個她視為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的父皇,即使坐在龍椅之上,接受著眾人的朝拜,享受著無上的光榮。

那抹難掩的悲涼,仍然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的眼底。

那座望南樓,從她懂事的時候就已經存在,除了他的父皇寥寥幾次,沒有人可以上去。

那座耗費了多少人心血,而鑄成的高樓,在這座莊嚴清冷的皇宮之中,漸漸地被人所遺忘,他孤立一角,傲然獨立。

君漓雖然年少,但她看的清清楚楚,她的父皇每次生病,都是因為去了那座高樓,站在最高的地方,遙望著遠方。

而隨著世間的推移,君泓已經有很久沒有去那做高樓了。

前些天,也是偶然,君漓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的父皇屏退身邊所有的人,背影蹣跚,獨自一人踏上了望南樓的台階。

她就這樣站在樓下,透過漫天的飄絮,雖然很高,很模糊。她還是知道,她的父皇神態安詳,似是在回憶,回憶那些被他封塵的過往……

君漓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那張蒼白無力的臉,現在多了些淡淡的紅,呼吸也較之前好了不少,漸漸平息,與病倒相比,更像是睡著了。

鼻尖還殘留著那藥的餘香,清新淡雅,聞之也讓人神清氣爽。

君漓神色淡然,說出的話也是那般的淡:“南宮,你知道父皇口中的人是誰,對不對。”

沒有詢問,而是非常篤定。

這麼多年來,她看得比誰都清楚,要說最了解她父皇的,隻有她身後之人,就連她,被君泓教養在身邊的女兒,也並不能說完全理解的。

沒有馬上聽到想要的答案,整個上乾宮內,空蕩蕩的毫無聲息,靜地似乎聽得到寒風拂過窗邊,雪花飄落在窗沿上的聲音。

很久很久,君漓才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回答,像那雪山上消融的雪,柔暖又透著冷冽。

“是。”

君漓轉頭看去,隻見他站的端正,神情漠然。

“那個人……可還活著?”自從知道有這樣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想問這個問題。

她的父皇在那座高樓之上,眺望著遠方,是不是也可以說明,那個人還活著?

她曾經這樣猜想過,可又想不通,既然活著,以她父皇的本事,為什麼不去找回來。

可剛才,看見那顆丹藥的時候,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她的腦中,如果她猜想的沒錯,那麼就可以解釋的通了,為什麼她的父皇不去尋找,而隻是在這裏獨自懷念。

“活著。”

放開君泓的手,與南宮相對而戰,努力克製住自己顫抖的身體,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那個人,是不是和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