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的冬天,向來是寒冷的。
狂風逆行,那本是柔軟的雪花也變得鋒利異常。
君泓再沒有力氣支撐起自己的身子,他躺在了雪地裏,身下的盈盈白雪,冰冷刺骨,透入骨髓。
他知道不能一直躺下去,狂風暴雪會把他淹沒在這個茫茫世界裏。
他努力的握緊雙手,在雪地裏掙紮,慢慢地移動著身體。
他想,他還是太過年少了,初生牛犢,領了軍令,沒有萬全之策,帶著人馬貿然前行,雖是斷了敵軍的後路,可也是,無法回去複命了。
那幾個跟著他一起出來的侍衛,都是越國的大好兒郎,沒有死在戰場長,卻將生命留在了這片茫茫雪地裏。
而如今,他也快了吧。
那時候,他是這樣想著漸漸昏迷的,想著,就這樣靜靜地接受著死亡的降臨。
可心裏,還是仍有不甘。
他是越國的皇子,本該享受著皇城裏的富貴榮華,卻因為年少輕狂,主動請纓,來了這硝煙彌漫的戰場。
梁國本是善戰的國家,越國卻因為天恒山脈的緣故安守一方,別的國家進不來,他們也就心安理得的認為,在這個戰亂的年代,殺戮和死亡並不會蔓延到越國的土地上。
然而梁國殺瘋了頭腦,失去了理智。
他們無法抵抗外麵的大軍,便將視線轉向了這個縱享太平的邊陲小國。
越國的士兵雖是體格強壯,但缺少了鍛煉,麵對訓練有素的梁國軍隊,敗得一麵倒戈。
後來經過議事,才想出了斷其後路的計策。
他領著幾名士兵,穿越天恒山脈,斬了天塹峰,阻斷了梁國唯一的道路。
卻在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雪崩,親眼看著跟著他的士兵被那白色的巨浪襲沒,衝散了方向,不知生死。
他也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拚命的往外跑,這才看堪堪躲過了那突然而至的龐然大物,隻是遭到了外圍的一些小的衝擊,有幸活了下來。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座看似寧靜安詳的山脈,蘊藏著怎樣的波濤洶湧,致命的危險無時無刻存在著。
白雪皚皚的世界讓他失去了方向,除了以雪充饑,身邊沒有半點食物,幾天下來,他的身體越漸無力。
就在昨天,當那強烈的暴風雪停止的時候,天上陽光正烈,那片片白雪耀眼地差點灼燒了他的眼。
所以當他倒下去的那一刻,也有自暴自棄的一瞬間。
要是這樣睡下去,是不是,身上所有的痛苦就都會消除了。
半夢半醒間,周身的寒冷在慢慢驅散,身上不知蓋了什麼東西,異常地溫暖,耳邊的風聲似乎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說話的聲音,嘰嘰喳喳的,聽不真切。
不知過了多久,冰冷僵硬的雙手恢複了知覺,凍得抬不起的雙腳開始慢慢的發麻,非常難受。
他掙紮,想要坐起來,想要說話,想要呐喊。
可手腳似乎被固定了,用盡全力無法移動分毫,喉嚨似乎被鎖住了,話到嘴邊卻發不了聲。
他很難受,卻沒有一點辦法,改變現狀。
耳朵似乎靈了許多,起碼聽得到身旁那人說的話。
“唉!都一天了,怎麼還不行啊,不會就真的這麼死了吧。”
君泓知道,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在這一刻,聽到的這樣一句話。
那帶著幾分無奈與惋惜的聲音,清澈悠然的猶如幽穀蘭鈴,於他,宛如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