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少佐知道鬼子遇襲已經是中午了,小野隊長從現場把那些鬼子的屍體埋了,又趕回來向山田少佐報告。山田少佐剛剛從窟窿山回來,又聽到小野報告這樣的消息,他在屋裏來回地走著。他知道,這已經不是在警告了,而是在向自己宣戰。窟窿山軍火庫被炸,對於魯北縣城的皇軍來說,可以說是重創,上邊要是怪罪下來,自己沒有理由交代。還有,這個時候,如果真的和八路軍的正規部隊作戰,自己的彈藥就會嚴重不足。雖說他們的武器落後,但是,他們憑借地理的優勢,皇軍仍然不能小視。關鍵是這種時候,煤礦沒找到,靠山村的士兵神秘失蹤,小隊又遭襲擊,這些都說明,八路軍遊擊隊已經瞄準這裏了。
山田少佐在屋裏踱步,他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麼快。從他來到魯北縣城的那一天開始,他就意識到,這一天肯定會來的。不過,看國軍和八路軍的現狀,他預料這一天還要等上一段時間。也就是說,他完全可以在魯北縣城過上一段消停日子。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遊擊隊這麼快就偷襲了自己,這不能不說是自己的大意造成的。小野的小隊又遭到了襲擊,還死了好幾個士兵,山田少佐覺得非常可惜。在一個小小的山村,沒費一槍一彈就把皇軍打死好幾個,不能不說這是皇軍的恥辱。在魯北縣城出了這樣的事,他感到不可思議。可是,這股氣他又能向誰去發泄,國軍?八路軍?還是遊擊隊?這些人來無影去無蹤,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讓你無從抓起。山田少佐想來想去,又想到了朱縣長。在他的地界上出現這樣的事情,身為一縣之長又該作何解釋。這一次一定要讓他知道,打死皇軍是要付出代價的,再和皇軍耍滑頭,就讓他知道皇軍的厲害,統統殺頭,死啦死啦的。
從靠山村出來,一路上山田少佐他也沒看見朱縣長,他還覺得朱縣長雷厲風行,行動還是比較快的。他本來想和朱縣長一起回魯北縣城,這樣會給自己一個保護,這種時候,誰知道會發生什麼。連戒備森嚴的軍火庫都能被遊擊隊炸了,誰能保證不會有遊擊隊的埋伏。他覺得,讓朱縣長和自己一起走,好歹他還有幾個保安隊員,到時候也能擋幾顆子彈。可是,讓山田沒有想到的是,一路上就沒看見朱縣長的影子。一直到了縣城也沒看見他的影子,這讓山田很不高興,他似乎意識到,朱縣長這是開小差了,這就是和自己不公開的對抗。會不會半路去逛窯子,或者又去搜刮民財,山田少佐不幹預,問題是這種時候,皇軍正是用人之際,身為縣長,卻不能親力親為,不能隨叫隨到,這讓山田少佐很生氣。山田少佐想著,他在琢磨如何和朱縣長說這些事情,如何才能讓他死心塌地地為皇軍效力,這一次,山田狠下心來,如果朱縣長再這樣話,幹脆……山田把手往地上一揮,做出一個殺的手勢。
朱縣長從靠山村一出來,就帶領隊員進了山,一路上,朱縣長和邱隊長有說有笑,好不愜意。走了不遠,隊員就發現一隻野兔,朱縣長接過槍,半蹲在地上,瞄了好一會兒,就在兔子起身要跑的時候,朱縣長開了一槍。兔子跑了,朱縣長笑笑說:“看來,這長時間不打槍還真就不行,來,給你們,打回去幾隻,好好犒勞犒勞弟兄們。這幾天在靠山村,過得這叫什麼日子,天天看著鬼子的臉色,什麼世道。”邱隊長也說:“就是,看把他們牛的,好像中國人都欠他們似的。”朱縣長一邊走一邊說:“這就是國家強和弱的區別,想我偌大個中國,卻讓彈丸小國如此欺負,實乃民國之不幸啊。”邱隊長說:“想想真是窩囊,該死的小鬼子,別說才死了一個,就是都死了才好呢。”朱縣長說:“話是這麼說啊,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啊,就說失蹤的那個鬼子吧,到現在也沒有消息,誰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讓出去找,上哪去找。”邱隊長說:“誰給他找那玩意,就算出去玩兒了。縣長,你說這事會是誰幹的?”朱縣長沉思了一會兒說:“要我說,十有八九是遊擊隊幹的,要不然怎麼這麼消停。”邱隊長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按理說這不符合遊擊隊的打法,就打死一個,然後還把屍體藏起來,我覺得不符合邏輯。”朱縣長長出了一口氣說:“不管那些了,不管誰打死的都是英雄,都是好樣的,中國現在就是缺少這樣的人。”
邱隊長拿著槍跟在弟兄們後麵向前走著,幾個隊員散開尋找獵物,朱縣長落在最後,和邱隊長慢慢走。不知是誰發現一隻麅子,隨著幾聲槍響,那隻麅子應聲倒地,接著就是一陣喊聲。有人喊道:“縣長,打到一隻麅子,好大呀。”朱縣長跟著他們來到麅子倒地的地方,地上躺著一隻很大的麅子,脖子上還在冒著鮮血,好像眼睛還在動。朱縣長看了一眼說:“好了,抬回去。”邱隊長看著朱縣長說:“這回可以讓弟兄們好好吃一頓,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了。從小鬼子進入魯北縣城,咱們就沒消停過。看見他們趾高氣揚的樣子,心裏就憋得慌,這叫什麼世道。”朱縣長說:“沒辦法,別說一個小小的縣城,就連整個東北都讓給日本人了,日本人能不趾高氣揚嗎?這都是中國人慣得。”邱隊長從地上拽下一根草拿在手裏說:“就因為他們的武器裝備比咱們的好,他們才這樣猖狂,哪天讓遊擊隊把他們的軍火庫給他炸了,看他們還有什麼牛的。”朱縣長趕緊說:“這些話也就是你我說說而已,可不能隨便亂說,這要是讓日本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日本人最害怕什麼?就是遊擊隊,說實話,就連國軍他們都沒放在眼裏。”邱隊長說:“也是,咱們隻能是挺著了,就這麼幾個人,這麼幾條破槍,不得不聽喝了。咱們要是鬼子幹,無疑就是以卵擊石。”朱縣長歎了一口氣說:“也隻能這樣了,咱們現在就是要保住那份家業,再就是盼著鬼子快點滾蛋,或許還有好日子。”邱隊長不再說話,朱縣長也不說話,兩個人跟在弟兄們後麵走,直到天已經黑了,他們才回到縣城。
第二天一早,朱縣長來到辦公室,好幾天沒來了,屋裏有了黴味兒。朱縣長把窗戶打開,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鼻而來,屋裏立刻清涼起來。朱縣長在窗戶前站了一會兒,感到輕鬆了不少。從靠山村回來,朱縣長就覺得心情不錯,自己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是打到了獵物還是死了鬼子,朱縣長一時還分不清楚,隻是覺得這幾件事都是值得高興的。盡管這幾天在靠山村吃了不少苦,回頭一想還是值得的。朱縣長在屋裏轉了一圈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剛剛坐下,日本兵進來說道:“朱縣長,山田少佐讓你過去。”朱縣長看了他一眼說:“好,你先回去,我這就到。”日本士兵說:“少佐說了,讓你馬上就去。”朱縣長心裏有些不痛快,這哪裏是讓他去,簡直就是命令。咋天晚上回來的時候,朱縣長就聽說窟窿山被炸了,還聽說是遊擊隊幹的。朱縣長雖然有些擔心,但是聽說炸的是日本人的軍火庫,還是覺得很解氣,他一下子想到邱隊長說的那句話,真是不幸言中了,朱縣長還是覺得好笑。現在山田找他,會不會和這件事情有關?他也聽說山田從靠山村回來了。朱縣長琢磨著,雖說心裏不痛快,但是朱縣長還是強裝笑臉地站起來說:“好,馬上就到。”說著跟著日本人出去。
山田少佐坐在椅子上,正在看著什麼。看見朱縣長來了,也沒說話,隻是用手一指旁邊的凳子,眼睛還盯在桌子上。過了一會兒,山田少佐才抬起頭來看著朱縣長。朱縣長也看著山田,兩個人四目相對,隻是一瞬間,朱縣長就從山田少佐的眼神兒裏看出,山田少佐的眼裏冒著煞氣,那種凶殘暴戾和貪婪都寫在他的臉上。朱縣長知道,今天山田讓他過來,不會有什麼好事,自己應該有一個心理準備。
山田少佐看著朱縣長,一下子想起來那天的事情,他看出來,朱縣長對於失蹤了一個日本兵並不在乎,好像這件事情很正常,或者這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沒有關係。從縣城回來到現在,山田一直沒見著朱縣長。他不知道朱縣長都在忙什麼,按理說,窟窿山出了這麼大的事,朱縣長早就應該知道,也早就應該找山田了解情況,可是,朱縣長沒有,直到現在,要不是山田找他,也許朱縣長還在辦公室品茶。山田看了朱縣長一會兒,朱縣長趕緊說:“少佐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還以為你還在靠山村。”山田少佐的臉上抽搐一下說:“朱縣長,你地昨天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一路上怎麼沒看見你,你去了哪裏?”朱縣長知道,山田這是有火氣,正在找發泄桶,這個時候,自己一定要機智靈活,不給山田留下把柄。朱縣長快速地思考了一下說:“少佐,我昨天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們沒走大路,沿著旁邊的樹林子一邊走一邊找,結果還是沒有發現一郎。今早已經安排下去,保安隊正在全城搜索,一有消息馬上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