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了月餘,我的身子漸漸好了,奉兮說,皇上病,皇貴妃病,恐怕不吉利,不如去城外的永福寺祈福,也散散心。
我覺得主意好,便擇日讓人備了馬車往永福寺去。
永福寺。
秋高氣爽,卻這樣涼意沁骨。萼常在給我遞上披風,祈福完畢,我便留在禪房裏等著吃齋飯。
不多一刻,隻見一個身子纖細,麵色熟悉的身影,端著漆盤走進了,笑意盈盈的,那臉紙一樣白,眼中如一湖淨水,她抬眼看我,嘴角略揚。
“娘娘可還記得我,一向可好?“
我仔細看,正是我剛剛入宮不久便自請出家的舒妃葉赫那拉·雲簽。
“雲簽姐姐,多年不見,你還是和當年一樣不食人間煙火。”
“我已是紅塵之外的人,容貌並不在我眼中。如今你的兒子繼位了,皇上也病了,我看是時候了讓你知道些事情了。”
“你如何知道皇上病了?”我納悶。
“皇上病了兩個月了,宮裏差人來讓我們去祈福。”
“你說讓我知道些事情,指的是什麼?”
“娘娘還記得圓明園落成的那個春天麼。你在留春堂的回廊上遇見了台月姐姐,就是那個被你嚇死的純妃。那日天熱,台月姐姐吃了幾口便去找地方納涼,沒想到在留春堂旁邊的偏殿裏看見了皇上和富察皇後的嫂子傅夫人舉止親昵,她便唬得跑出來,當時並不曾被人發現,唯獨碰見了在那裏醒酒的娘娘你,回來後姐姐日夜惶恐,生怕皇上知道那天她出現過,所以憂鬱成疾,那天皇上看了娘娘呈進宮來的詩中提及了辛夷花便懷疑起來,娘娘可知道,隻有留春堂有辛夷花,皇上便疑心娘娘看見了什麼但是既不確定又不敢聲張,所以才急著封了娘娘貴人。台月姐姐在重陽家宴上看見了娘娘,才嚇得險些跌落,回去更是惶恐。不知娘娘還記不記得初入宮時看見的黃緞子裹著抬出去的人,那人便是富察皇後了。富察皇後早就知道自己的嫂子和皇上的有私情,便私下訓斥了那傅夫人,沒想到傅夫人羞愧自縊,皇後的娘家也不敢聲張,草草埋了。沒想到皇上再召見傅夫人的時候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就召見了皇後,皇後陳情,說有違倫常之事不宜再為,皇上動氣,將皇後幽禁坤寧宮,後來皇後不願求全,皇上竟然對外宣稱皇後薨斃,自己天天進到皇後寢宮裏麵假裝長情。後來皇後就鬱鬱而終了。台月姐姐暗中給皇後送過東西,後來才告知我這些。那天皇上叫了眾人去看娘娘你的那首詩,看到辛夷二字皇上頓時失色,忽地又說十分好,要速速把你召入宮來才不委屈你的才華。我回去告訴台月姐姐,姐姐知道你進宮來,也許就活不成了,因平日我與我甚好,才告訴我這一切。換句話說,是娘娘你嚇得台月姐姐惶恐而終。若是娘娘對台月姐姐有愧疚之心,就把這收詩幫我交給皇上吧”雲簽冷冷地講述了這個讓我難以接受的事情。隻見詩中寫道:
點點滴滴石臼滿,始覺暮色初掌燈。
新發海棠煙雨裏,半是輕寒半是驚。
夜夜聽經知覺淺,執迷不悟似懵懂。
一朝風氣摧折盡,香絲吹斷飄倩影。
木魚聲聲忽停斷。搖搖曳曳如豆燈。
伽藍寺外聽夜雨,黯然銷魂守孤城。
我拿在手裏,知道雲簽是被迫離宮,心中仍舊裝著弘曆,是我的入宮,嚇得台月死去,她不得不離開,如今她卻不曾怨恨我。我心裏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我正想著,忽覺脖子上有一陣涼風,一把鋼刀伸過來,是雲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