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臥病月餘,時常眩暈,日日服藥,也是時而好時而壞。略一走動便要太監扶著,隻好將養。我除了睡覺便是在那裏陪他。晚間無事,便配製些五味湯、真珠紅給他滋補。
永琰諳熟了朝務,時常來和弘曆談論。
我正給弘曆拿藥,見永琰進來。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給額娘請安,近日可好些了?”永琰如今長高了不少,倒是少年風流,像極了弘曆。
“好是好多了,隻是有些發虛,走動不得,今日朝中可有什麼新鮮事?”弘曆輕輕地動了動。
“皇阿瑪,兒臣正是為這新鮮事兒而來的,兒臣已經掌握了證據,和珅斂財已非一日兩日,我手上證據便可治他二十條罪過,條條當誅。其家產折成銀兩八萬萬兩不止,等同我大清二十年稅收啊。兒臣請旨,查辦和珅。”說罷跪在地上。
我聽了一驚,這永琰根基未穩便如此大動幹戈,二來,我驚訝珅竟然如此大膽,隻知弘曆上縱他、寵他,不想竟然有這麼大的空子,讓人抓住把柄。
弘曆閉上眼睛,想了一會道:“不準。”
永琰再要辯解,我搖頭示意他出去,事出突然,還要等弘曆緩過神才好。
“你皇阿瑪病中,有些事就等些日子罷。”我勸道。
“是。”永琰無奈,退了出去。弘曆睜開眼看看我,微笑,我知道他有難處。
“小玉,你怎麼不問朕為何不殺珅?”他嘴角彎起來。
“**不問政事,僅此而已。”我故意道。
他拍拍我的手。這些年,若是沒有珅,想必弘曆活得未必自在,這樣貼心的人恐怕幾輩子都找不到的,如今永琰年少,血氣方剛,如今動到珅頭上了,我也有些惶恐。
“悶熱異常,瞧那門口的八哥兒都要暈了呢。”我引開了話。
“你倒些佛手湯來給朕,解解悶氣。”
我靜靜地給他斟酒,又撿了一顆酸梅給他,他對我笑,很知足的表情。我又輕輕搖著扇子。
“民間尋常人家大概如此罷,軟塌香風,靜靜度日。”
“心境平常些,就能體會尋常人家的日子,若是在民間,我與四爺開個小酒館,倒是十分愜意。”
“這可皇貴妃的想法?你莫不是要朕跟你學那西漢的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私奔了沒有飯吃,就要當壚賣酒討生計去?”說罷他哈哈大笑,又跟我要水潤喉。我輕輕瞥著他,他也得趣地看我。
“朕不是把那釀園給你按照原樣建了麼,你是老板娘,朕和珅,是酒鬼,”說道珅,他的眼色涼了些,他在乎珅罷,十幾年的形影不離之情。何況珅又是那麼貼心的一個人。
“唉,一個釀園小玉已經很知足了,單憑四爺一人,小玉便就算是生意興隆了。”
他有看著我,那樣溫暖。
這幾天下了些小雨,天氣稍稍涼快些,我換了見月白色的衣裳,免得天色暗,弘曆病中心情煩躁。
“皇貴妃駕到——”李玉唱。
宮女掀開簾子讓我進來,見弘曆一身明黃的寢衣,雖不那麼精神,眉眼間依舊英氣氤氳。
“小玉,起得這樣早?”
“正是呢,四爺今日可好些了?”
“恩,不必勞心國事,自然輕鬆不少,永琰和朕年少時候一樣有氣魄,隻是性子該穩穩才是。”
“四爺說得是,你切莫掛心,曆練曆練,便好了。”
“十五阿哥到——”說著永琰倒是打外邊進來了。
“兒臣給皇阿瑪、額娘請安。”一句話清脆有聲,十分見精神。
“起來吧,你這小小身子骨,朝中之事可還應付得來?”弘曆笑問。
“皇阿瑪放心,事無巨細,兒臣事必躬親,無關緊要的才交與下邊若說應付不來——恐怕隻有和珅這一宗。”永琰說罷瞄了一眼弘曆臉色,複垂眼聽著下文。
“事必躬親最好,隻是別太死心眼,累著自個兒,有些事放一放,晚些辦也不遲。”弘曆麵無異色。
“兒臣覺得縱容和珅如此搜刮民脂民膏,早就激起滿朝非議,民間也積怨眾多,恐不好收拾,兒臣鬥膽,再次請旨查辦,為百姓做主。”
弘曆眉頭一緊,麵色沉下來,揮了揮手:“去吧,今日朕累了。”
“永琰,你快去吧,不是說了凡是急不來。你皇阿瑪自有定奪。”永琰又是無奈退下。
弘曆似乎無心提及此事,也不想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