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詫異地回頭，衝口而出：“為何？”
琮障的笑容充滿危險和殺氣。“造勢。衛家遲早是要敗的，但即便是敗，也是敗在我們的手上。玉磬的仇，自己會報，匈奴……還沒有資格越俎代皰，從中獲利。”我的眼中閃著令人捉摸不沒的暗芒。“那兩個使者，不是愛卿的好友麼？愛卿不怕，這朋友做不成了？”
他輕抿一口茶，麵具下的眼中寒光掠過，輕輕勾起唇角，“有些朋友，最初結交的目的便是利用和丟棄。何況陛下真的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麼？臣言盡於此，望陛下三思。”
我心中浮起一抹薄涼，像是無數細碎的冰。再未回頭，大步離開璃艾亭。
楊得意還守在橋邊，見我走來，忙彎了腰行禮。我大步走開，問：“瑉琳和芴芒可有遞消息來？”
楊得意略一思索，便說：“方才瑉琳姑娘來過，說是回去通知別的幾個，準備今晚給統領洗塵。”
我淡淡地說：“以後別叫統領了，改叫先生吧。”
他略一驚詫，但還是謹慎地未曾多言，隻是應下：“諾。”
回宮的路上，我反複思索琮璋的話。連不早朝的三日都等不過，匆匆給此戰最大的功臣賜婚，無疑是將衛家和皇室捆綁得更緊，卻確實可以給匈奴以震懾。同時也是暗示那些見風使舵的朝臣們，衛家，還會繼續興旺下去。後族，侯府，將門。多麼至高無上的榮耀，又是多麼危險的信號。那些和衛家不對盤的家族，雖會暫避鋒芒，卻也一定懷恨在心。
不過這本就在我的計劃之內，隻是時間提前了而已。從雲端跌入穀底的滋味，自然比溫水煮青蛙來得印象深刻。何況匈奴那裏的未知和變化太多，不如將風險放在衛家身上。正好，將衛青手裏的百萬兵權給……
“你明日辰時三刻親自去一趟勇烈侯府，宣讀朕的那份詔書。不，先去平陽長公主府。”我吩咐楊得意，“記得把消息散出去，尤其是……匈奴的使館。”
楊得意賠笑，“看來先生給皇上帶了不少消息。”
從湖中傳來縷縷如絲的笛聲，是《長門賦》。我遠遠望去，他背對著我，橫執一笛，背影孤單而寥落，像是被上天所拋棄的人。我心中劃過一絲苦澀，天縱奇才的瓊璋，歸根到底，也隻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這世上的人，誰沒有可憐之處呢？
阿嬌，看到這樣的瓊璋，你一定不會高興的吧。你是他的中心，但你走了，他的世界就崩塌了。當原本少言冷峻，沉迷於武的琮璋，成了善辯，捉摸不透而遊戲人間的模樣，你還會認得他嗎？
母後說的不錯這麼多年過去了，一切都變了。我是否還要把自己封鎖在過去的陽光裏，直至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