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不成風月轉摧殘(2 / 3)

“使君?”杳娘突然有些害怕,她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嘴唇,勉強一笑,說:“使君,您醒了?要喝水嗎?”她起身倒了一杯水。

王猛卻似是沒聽到她的話,怔怔道:“洛塵來了。”

話音甫落,一聲婉轉低沉、憂傷似水的蕭音劃破了安靜的夜。

杳娘手裏的茶盞滑落,那正是洛塵的簫聲。

王猛推開杳娘,踉蹌著跑到門口處。

空曠的夜幕上,一輪碩大的皎月冰冷如霜,月色如水而瀉,泠泠籠著牆頭上站著的吹簫人。

她一襲火紅衣裙站在冰冷的月色裏,是他從未見過的美豔絕倫,亦是他從未見過得淒美決絕。從小到大,她從不喜穿紅衣,他以為女孩子穿紅衣定然是嬌美可愛的,卻沒想到穿著紅衣的她竟是這般冷豔決絕。

那紅衣,刺痛了他的眼,亦刺痛了他的心,許久,他才聽出她吹得是什麼曲子,

“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之子於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於飛,頡之頏之。之子於歸,遠於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

燕燕於飛,下上其音。之子於歸,遠送於南。瞻望弗及,實勞我心。”②

這首本就曲意悲傷的別離曲被她吹得憂傷斷人心腸。洛塵的簫聲從來都是清冷而略帶傷感的,第一次,她的簫聲中帶著這樣濃重的哀傷。

他覺得他胸骨下方的某處痛得厲害,頭也痛的厲害,卻隻是緊緊抓著門栓,不知是怕自己倒下來,還是怕他忍不住去攔下她,他知道,她要走了。

行雲暗凝碧空,霜月半藏斷雲。月色有些暗了,暗沉的月光交加著院內大紅燈籠迷蒙的燈光,可他依舊看不清她的神色,隻一襲紅衣似是烈火一般在夜空裏燃燒著。

果然,曲吹三遍後,她望著他說:“小阿耶,小阿耶,你可知這個稱呼是洛塵在這世上最溫暖的慰藉,最安心的依靠。可是小阿耶,也是這個稱呼,將洛塵與你生生分離。我知道不應該的,可是,情之一事,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前,你就是我的江湖,從今往後,我要去尋找我自己的江湖了。再見,小阿耶。”

她再無猶豫,足尖輕點,那一抹紅,霎時消失在夜色裏。

烏雲越來越厚,瞬間吞噬了整個月亮,他再也看不到她。

像是有人拿著錘子一錘一錘狠狠敲擊著他的腦袋,他痛的全身痙攣,卻依舊固執的緊握住門栓。

一聲驚雷劃破了漆黑的夜空,杳娘看清了他煞白的臉色和赤紅的眼眸,她急忙上前扶住他,“使君, 您怎麼了?”

“洛塵……啊……”腦袋像裂開一般,他大叫一聲,如玉山傾倒一般直直倒下去。

那一聲痛呼淹沒在了雷聲裏……

一聲驚雷過後,大雨傾盆而下,宛如金戈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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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塵牽著黑月剛剛出了明府,一道閃電倏地劃破夜空。她翻身上馬,一聲驚雷震耳欲聾,心頭驟然一痛,像是驀地被誰刺了一刀,她俯身靠在黑月的馬背上,大雨已霎時傾盆而至。黑月不安的搖了搖馬尾。

洛塵緩了許久,才覺得胸肋間的刺痛散去,她起身坐起,轉頭看了明府一眼,毫不猶豫的策馬而去。

風波狹路倍憐卿

夏夜的雨,來得又急又猛,方才洛塵出去時天氣還是好好的,現在大雨突然而至,她可有淋了雨?蕭逸心煩地聽著雨打竹葉的聲,想著洛塵出門時穿得那身紅衣,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些刺眼,他還是喜歡她穿白衣。不過,跟王景略的事,她總是要去說清楚才好。不知她今夜是會宿在明府還是會回來。

驀地,匝地的大雨聲中響起了急切的敲門聲。

“是洛塵回來了?”蕭逸趕緊打了把傘去開門。

開門一看,卻不是洛塵,而是蓮心。

“蓮心?”

“蕭公子,快,快隨奴婢去明府。”蓮心渾身都濕透了,臉上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蕭逸心頭一緊,一把抓住了蓮心,“洛塵怎麼了?”

“不,不是娘子,是我家使君。蕭公子,求您救救我家使君。”蓮心已經哭出聲來。

“王景略?他怎麼了?”

“我家使君頭風發作,這次,這次格外嚴重……”蓮心想起使君氣息都快沒了樣子,就覺得腿肚子發軟。

“蓮心,我先走一步,你慢慢來。”蕭逸轉身進屋拿了醫藥箱,然後牽出自己的馬,翻身上馬朝明府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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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依舊下個不停,明府白日的喜慶紅色在夜雨中泛著濕漉漉的憂傷。

“胡鬧!病成這個樣子還敢喝這麼多酒。”床榻旁,渾身濕透的蕭逸替王猛把過脈後,忍不住道。診脈得知,這兩個月他已頻繁發病了好幾次,今日又喝了這麼多酒……

“使君他……”一旁早已哭花了妝的杳娘,此時強自正定著,聞言顫聲問了一句。

蕭逸看了杳娘一眼,道:“是很嚴重,但我會保他無礙的。”因為他知道,王景略若有事,洛塵也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