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我知道離歌是你的朋友,可公是公,私是私。你什麼時候見我公私不分過?”王猛的聲音軟了幾分,卻依舊顯得嚴肅。
洛塵沒有說話,起身走出書房。
王猛以為她是放棄了,走至窗口一看,那丫頭居然跪在了門前的雪地裏。他生氣又無奈,洛塵的倔脾氣他不是不清楚,可是……
冬日的夜黑得格外早,雪也越下越大,茫茫夜空裏,如絮飛揚。
洛塵一直在雪地裏跪著,王猛便一直在窗口站著。
府裏的下人們暗自吃驚,從不曾見使君與娘子紅過臉,今日因何事竟鬧到了罰跪的地步?有家仆跑去告訴杳娘和蓮心,杳娘和蓮心匆匆趕來,蓮心不知發生了什麼,看到洛塵跪著,不知如何是好,便也跑過去跪在旁邊。
杳娘想進去勸勸使君,可是看到窗上映出的那道頎長的身影,又止了步,闔府上下都知道使君對娘子有多好,他們之間的事又怎會容別人置喙?
“杳娘,請你將蓮心帶回屋裏去。”洛塵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杳娘的思緒。
杳娘知道她們在這裏反會礙事,躊躇了一下,還是拉著哭泣的蓮心回了雲棲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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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清寒,似乎連空氣裏都觸得到寒,書房裏籠的火盆早已熄滅,王猛卻覺得燥熱異常, 袖中的手緊緊的握著拳頭,似是這樣便握住了早就想衝出去的自己。
外麵跪著的洛塵已成了雪人,卻依舊一動不動的跪著,絲毫沒有起來的打算。王猛告訴自己,依洛塵的武功修為,應該沒什麼大礙,卻還是覺得心疼。
窗外跪著的人卻突然倒了下去,王猛一個箭步衝出去,大聲喊道:“來人,快叫郎中。”
王猛抱著洛塵大步朝雲棲苑走去,懷裏的人冷得跟冰塊一樣,這冰冷卻跟滿腔燃燒的怒氣相撞,衝撞的一陣心痛,他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生洛塵的氣還是在生自己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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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養失調,血氣不足,憂思過度,寒邪內侵……”王猛一邊輕輕揉搓按壓著洛塵的膝蓋處,一邊想著方才郎中診斷後所說的話。怎麼會營養失調,血氣不足呢?好像從枋頭之戰結束後,洛塵便一直不怎麼好好吃東西,他一直忙著公事,竟忽略了洛塵。憂思過度又是為何?這丫頭從小就這樣,把什麼事都藏在心裏……
一雙有力卻溫柔的手輕柔小心的揉著自己的膝部,微微的痛,卻又溫柔舒服的讓人留戀,洛塵睜開眼睛便看到了麵色不好的小阿耶,她的雙腿搭在他的腿上,他輕柔地幫她揉捏著膝蓋,像是嗬護著這世間的珍寶。
洛塵心頭溫暖又有些發酸,她不該這樣逼他的,忍不住開口輕喚了一聲:“小阿耶。”
王猛沒有抬頭,手下微停了一下,然後繼續方才的動作。
洛塵動了動腿想起來。
王猛按住她的腿:“別動。”又低低歎息一聲道:“明日我會去求皇上,免去樊離歌的流放之刑。”
洛塵看著王猛沒有說話,她知道這是他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王猛也沒有再說話,心中暗道,希望這決定不要給洛塵帶來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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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雪依舊在飄,樊世被押赴刑場。
屠刀落下的那一刻,離歌的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身後有人抱住了她。
犯人被砍頭,家人暈倒在刑場旁的事並不稀奇,屍體被收斂,圍觀的人也逐漸散去。
白茫茫的雪地裏,隻有一個白衣女子抱著一個綠衣女子蹲在地上,一直蹲著。
許久,離歌醒來,有些迷離的看細向抱著自己的洛塵。
漸漸的,她的眼神變得冰冷、憤怒、怨恨……
洛塵的心也隨著她的眼神一點一點變冷。
離歌一把推開她:“吳洛塵……你,你滾開!”
洛塵被推倒在雪地裏,她看著離歌起身,一步一步離去,像是一步一步遠離她的生命……
長安街頭,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滿了街頭,淹沒了那抹逐漸消失的綠;也覆滿了心頭,冰冷了心……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洛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