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燕聯合大敗晉軍,撤兵回京前兩軍將士共同歡慶勝利。
許是快要回家了,許是剛從血淋淋的戰場上下來,軍營上下從將軍到士兵,大家都是喝酒如喝水,有人大喊大叫,有人大聲歌唱,那是一種說不上歡快的歡慶,帶著放浪形骸的痛快和蒼涼。
洛塵獨自坐在一旁喝酒,一邊看著這奇怪的場景,一邊想,也許唯有這樣才能發泄出殺人後的那種恐懼或者說是魔性的亢奮吧。
秦軍上下都知道從長安來了一位武功高強的黑衣小將,其容貌俊美卻冷漠疏離,但大將軍對他格外的好,是以並無人刻意靠近洛塵坐的地方。
隻有鄧羌拿起一杯酒欲走過去,卻看到慕容衝拿著一盤肉、一壇酒走向洛塵。
“喂,想什麼呢?”慕容衝坐在洛塵身旁。
“沒什麼。”
“來,吃點肉,別隻顧著喝酒。”
洛塵卻看著慕容衝遞過來的肉微微皺眉,然後捂著嘴起身跑開。
“呃,怎麼了?”慕容衝聞了聞手裏的肉,“很香啊?”然後也起身朝洛塵跑過去的方向走去。
洛塵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裏吐得昏天暗地,感覺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慕容衝看著洛塵,又看看手裏的肉,微微眯了眯漂亮的鳳眼,似乎明白了什麼。
剛剛吐完的洛塵一轉身便看到了審視著自己的慕容衝,他將酒壇遞過來:“先用這個漱漱口。”又嘲諷一笑道:“嘖嘖,身懷絕世武功的吳洛塵原來害怕殺人啊。”
洛塵淡淡睨他一眼:“不是害怕,不喜罷了。”
“有區別嗎?”慕容衝如同剛認識洛塵一般細細的打量著她。
洛塵卻並不打算跟他廢話,欲抬步離去。
與慕容衝擦身而過時,慕容衝驀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放手。”洛塵冷冷道。
“為什麼救我?”慕容衝的眸子冷而妖異。
洛塵覺得這人真是不可理喻,救了他也要問為什麼?
慕容衝卻又忽而詭異一笑:“從小到大,我隻知道周圍很多人都要害我,明的暗的,不計其數。第一次有人肯舍身救我,倒還真是不習慣。”
“你多想了,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談不上舍身。”洛塵淡淡道,已掙脫開了他的手。
慕容衝自嘲一笑:倒也是。又聽到洛塵清冷的聲音傳來:“今晚你看到的事不要讓王猛將軍知道。”
“為何?他到底是你什麼人?”
“與你無關。”洛塵說完離去。
慕容衝卻獨自站在原地,似是思考著什麼,半晌,喃喃自語似的說:“你那麼在乎他,他可是你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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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氐族豪帥樊世以糧草掣肘阻擾,王猛仍以其卓絕的軍事才能在助燕抗晉中取得大勝,且幾乎沒有損兵折將。自此,王猛不僅在朝堂,更是在軍中亦取得絕對威信。
孟冬月末,王猛大軍班師回朝,秦帝苻堅嘉獎了王猛大軍全軍將士。
同時,摘除樊世姑臧侯的封號,判決斬刑,家私充公,族人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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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迎來了冬日的第一場雪。
洛塵已站在王猛的書房門口躊躇了許久,也沒有鼓起勇氣敲門。
王猛拉開房門,“打算在外麵站多久?”
“小阿耶……”洛塵咬了咬唇。
“進來說。”王猛轉身,洛塵跟了進去。
兩人卻都不說話,王猛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看著洛塵。
洛塵知道他知道她想說什麼,可是她還是必須要親口說出來的不是嗎?
“樊世必須死,軍法如山。”不等洛塵開口,王猛冷冷道。
洛塵自然知道樊世犯的是死罪,也曉得軍法如山的道理。可是,他是離歌的父親。
那時,她們也不過是才相識,離歌說“洛塵,你別不理我呀,我知道我耶耶在朝堂上大肆彈劾你小阿耶。我都跟他鬧過了,真的,我就差跟他斷絕父女關係了。”那時她覺得離歌是多此一舉,今日方知,原來那時離歌便已真心將她當做朋友了。她生性冷淡,朋友很少,是離歌對她不離不棄,這段友情的開始看似是離歌的軟磨硬泡,可是,表麵漠然的她心裏是珍而重之的。所以,她怎忍心看離歌失去父親又遭受流放之苦。
王猛又怎會不知洛塵對離歌的情義?他深知洛塵看似清冷淡漠,卻最是重情之人,別人善待她一分,她會拿十分來還。以前看到離歌時就有些擔心,如今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其實,將樊離畫和樊離歌流放他鄉,也是對洛塵的保護,以洛塵的性情,恐怕最易被自己在乎的人所傷害,想來皇上亦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