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墨一直站在夜色之中,清皎的月色將他本就消瘦的身影在油紙窗上拉得冗長,更顯淒清。
隻有在和她有關的事情上,他才會回頭多看他幾眼。
劉蔓櫻睜開眼,本是有些迷糊的,但低眸便瞧見自己身上被包裹地嚴嚴實實地,一下子便將記憶給調整到了努力想坐起來,可是肋骨處舊傷疼得她直冒冷汗,她輕哼一聲,唇角幹澀異常,隻能小聲地叫著:“水,水……”
隱隱約約能想到前一刻他們在說的話,這麼久了,也大概能認人,那姬無涯老頭也確實是有點本事的。此時她的情緒十分激動,姬無涯先生說如果她今天醒不來,就永遠醒不來了?那這樣她是有希望活過來還是僅僅回光返照而已?
劉蔓櫻冷笑一聲,如果是回光返照,那她也先要殺了自己所有的仇人不可,她咬牙翻身下床,重重摔在地上,隨後滿頭大汗地扶著凳子站起來,什麼話語都不說,向外挪去。
“你終於醒了?”晉琇剛端了臉盆進來便看到這一幕,一下子愣地不知道有什麼言語,連手上的臉盆都不曉得放在什麼地方。
江漠北聞聲便衝了進來,抱起她輕輕地放在床上,滿麵激動,淚水都已盈眶,“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江漠北!”蔓櫻小聲道。
“哎,哎,哎……”他連聲應下,想不到她還能認得他,她醒來之後叫的第一個人竟然就是自己,那種優越感是怎麼都無法說清楚的!
忽然間,蔓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點鼓起的感覺都沒有,她驚訝地抬了眼,但心頭還是抱著些渺小的希望,疑問道:“我的孩子呢?”
“是不是因為我瘦了,所以感覺不出來?”見他們都不說話,她試探著問道,“是不是?”
“公主你聽我說……”江漠北咽了咽口水,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緊張地想與她解釋一番。
“我不是公主,也不想聽你的大道理,你隻要告訴我孩子的蹤影,隻要告訴我孩子的蹤影便好了!”她苦歎了一聲,重重推開江漠北的手,原本暗淡無光的眸子裏竟滿是淚珠兒。
“你墜崖過,自己能夠保住一命已是萬幸,難道你還指望著能夠平安生產?”姬無涯實在是看不下去她這幅樣子,提高了嗓門,匆匆打斷她的話語。
劉蔓櫻一怔,眉頭微蹙,眼角中原本積蓄著的淚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無言地抽泣著。
江漠北一把將她摟在懷中,麵頰磨搓著她,輕聲道:“想要哭便大聲地哭出來吧!”
她果真哇地一下便收不住了,微顯笨重的雙手緊緊扶著自己被白布包裹著的臉,許久才清醒了一點,淒聲問道:“我這個樣子多久了!”
“算算日子大概也有八個月了吧!”江漠北道。
“八個月,八個月了!”她嘴裏嘀嘀咕咕念叨著,若是她的孩子還活著,大概也能睜開眼睛笑了吧!她自然也是能夠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沉重的,卻也沒太大的感覺,隻是淡淡說了句:“我這張臉算是已經毀了吧!”
“你身上有傷,但臉也未必不能醫治好的!”江漠北輕輕撫上她的容顏,隔著那層布,他滿是心疼,其實她長得什麼樣子早已經不重要了,即使當初他接近她也隻是因為她這一種禍國殃民的臉。
劉蔓櫻卻是淒苦一笑,抽噎了幾下後,隨意道:“毀了便毀了,醫不好醫得好也早就不重要了,沒有了傾國傾城的容顏也好,至少不用承擔紅顏禍水的罵名,不,應該說至少不用再去禍害自己的親人,也無需再替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去承擔罵名了!或者……你也可以把我隨便扔到什麼地方……”
“你將我江漠北當做什麼樣的人了,若是隻垂涎於你的美色,我大可不必費盡心思照顧你大半年?”江漠北硬朗了嗓子,心頭忽生一種酸澀之感。
“不,我並沒有那個意思,隻是不想再拖累你……”蔓櫻疾疾開口,匆忙解釋。
“拖累?你能拖累我什麼,現在外界的人都以為當年風月一時的平華公主早就已經死了,你拖累我最大的不過也就是一日三餐,柴米油鹽,我在影閣多年,難道還怕養不起你?亦或者是你根本就看不起我一介莽夫?”他冷笑一聲,瞬時間將殺手的冰寒之氣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