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涯喝了口水,輕歎一聲“孽緣”,隨後便動手去解下她身上的白布。
江漠北連連出手阻止道:“這會不會牽動到傷口?”
姬無涯噗地一笑,“大半年下來她身上的傷口早就愈合地差不多了,纏著這麼多白布隻是怕她吹風而已,她那時候身子虛,經不得半點閃失的!”
“來,我給你拆了這不方便的東西!”姬無涯說著便已經上前來拆她身上的東西。
“不用了,拆和不拆有什麼差別!”劉蔓櫻滿腦子都是孩子沒了,根本就沒有將一點兒的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此時於她而言,一張臭皮囊早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這會子更是擺了一張臭臉給他們看。
“我說櫻丫頭啊,你莫要再任性了,算起來也是個能做母親的人了,難道不過這麼點困苦你便被打倒了嗎?如若是,那算我姬無涯看錯了你,你一點都不像是嶽皇後的女兒!”姬無涯搖搖頭,顯然是帶些失望的。同時腦海中又不禁浮現出那個女子的身影,當年他認識她的時候,她也一身狼狽,她也失去了一切,可是她卻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認輸,更別說像今日蔓櫻這般尋死覓活了。
“做母親的人?我的孩子已經沒了,還談什麼做母親!而母後早已作古,更何況,我……本就不是嶽皇後的女兒!”她低眸思忖了許久,似是無言,又似有千言萬語,弧形優美的唇角淡淡勾出一個涼薄笑意,終於開口說道,“我並非皇室血脈,在這些好的方麵不像她也沒什麼不對的吧!”
姬無涯小聲哼哼,原本平和的眼眸也於不小心中流露出異樣的光芒,微微詫異當初驕橫跋扈的平華公主竟然也會這般無力,他言道:“我知道你不是修容之女,隻是你話隻說對了一半,莫要再妄自菲薄了,你……就是皇室血脈!”
“你……說什麼?”蔓櫻大驚,她本以為父皇母後死後她的身世也會成為一個迷,卻想不到這世間還有他人知曉此事。
“隨口說說而已!”姬無涯燦然一笑便徑自走了出去,隻是在身後留下了一個謎底罷了。
劉蔓櫻傻傻地坐著,忽然覺得其實活下去更好,自己總不能就那麼不明不白地去了。細細想來,塵世間還有太多的牽絆,不知生身父母何人,不知叔父屍骨何在,不知胞妹生死何如,不知姑姑人在何方……不知愛人今夕哪般!
“有一事,不要瞞我,我墜崖後,我的親人怎樣了?”蔓櫻深吸一口氣,笑盈盈地看著眼前這兩個男人。
江漠北大概未曾料到她會這樣插話,一怔之後,卻是含笑開口:“這些事提他作甚,先養好身子吧,日後我再與你細細說來!”
劉蔓櫻分明是眼裏含怒,俏臉卻綻出淺淺笑意對他回以一笑,揚起下巴,“你還想糊弄我到什麼時候?這些來日方長的話,我一點也不相信,要說便直說!”
“非聽不可?”他還是問了最後一遍,即使從她堅定的眼神中已經明確了答案,不過須臾,他歎道:“劉陵亂箭穿心而死,屍首城門曝屍三日,其他人,女子都充了軍妓……”
他沒有再說下去,下麵的事,不說她也知道,說了不過是給她徒添煩擾。
劉蔓櫻瞬時無力地癱軟了下來,這樣的結果她早就該想到的,隻是這一刻心口處隻是疼得厲害,一口亂氣喘不上來,整個人都如同呆了一般,淚水在眼眶之中止不住地下來,奇的是,她竟然絲毫感覺不到,隻是隱隱約約看到灑落在手背上的晶瑩。
“莫哭,莫哭,哭了隻會是親者痛,仇者快!”漠北一時間手忙腳亂起來,伸手就往她臉上去拭淚,隻是碰到她麵前的白布又不知怎的清醒了,隻說了句,“冒犯了,漠北粗人一個,差些又忘了男女之間有大防!”
“我還有什麼親者,我的親人都死光了!”蔓櫻麵容微微低垂,隻一雙眼睛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她道冷笑了幾聲:“漠北,替我拆了這些礙人的東西吧!”
她平靜的說道,語氣溫和,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威嚴與肅然。
江漠北點頭應下,隨之便小心地替她解下身上的東西,他一直閉著眼,直到她穿上了衣衫。
睜眼看她,臉色十分憔悴,本來就瘦,再加上這麼一折騰,整個人更是不如當日紅潤,最是明顯的便是那張小臉上微微的嬰兒肥也消失了,不過五官還是極為精致的,依稀可見當初第一美人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