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有些恍惚起來。
皇後，這個詞承載了多少隱忍和痛苦，每日在無窮無盡的心計和謀劃之中度過，要權衡各位妃子之間的勢力和寵愛，要打理後宮的這些事務——
在這黑暗的後宮中，有多少事情是這樣一雙明亮的眼睛所能容忍的？
隻怕，皇後之位於這樣的女子，是一種最大的煎熬和痛苦。
“太子妃，本宮要奉勸你一句，這世上的事，不是隻有黑與白，不是黑便要受到懲罰，白便要受到讚賞——這些話，你回去好好琢磨吧，本宮有些累了。”她疲倦地揮揮手。
傾月抿唇，到了嘴邊的反駁的話，還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是，傾月謹記母後教誨。”
出了皇後居住的龍船，傾月屏退了跟在身後的內侍，獨自一人在甲板上站著。這時候太陽已經升得很高，水麵上有了蒸騰的霧氣，空氣裏一片濕熱。傾月是在江南長大的，那裏的夏日總是這樣濕熱，因此平地生出一股親切來。
她站在船舷邊上，冷眼看這甲板上來來回回忙碌的侍女內侍和侍衛們。方才打撈起來的小樓的屍體，已經送了到岸上去，這一會兒也許已經被扔在不知何處的荒野裏了吧。
傾月默默地歎口氣。
小樓——我本沒有要你的命，但是卻始終是因我而死，也希望你黃泉路上能走得好了。
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一艘船上的杜痕遠身上。今日的杜痕遠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錦服，腰間是一條天藍色的腰帶，他站在烈日下，然而表情淡定，與周圍皺眉擦汗的內侍形成鮮明的對比，仿若是神祗一般。
她看得失神，一雙眼眸愣愣地盯住杜痕遠，半日不曾移開。杜痕遠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過身來對上她的眼眸。
一時間。
烈日下，若有似無的霧氣微微嫋嫋。
天空蔚藍如洗。
有白色的水鳥在河麵上掠過，激起漣漪陣陣。
分明是隔了不小的距離，然而傾月卻覺得，那目光如綿細的毒針一般，狠狠地紮進她的眼睛。
她慌得急忙轉過身去，赫然發現在她的身後，太子不知何時站在了哪裏，一雙傲然的眸子裏，是暗沉冰冷的光：“看來，本殿打擾到太子妃與杜丞相眉目傳情了。”他開口，聲音是冰冷的可怕。
他抬眼挑釁般地看杜痕遠，隻見杜痕遠微微一怔，忽然斂了容，對身邊的人交代了幾句，便搖著一把折扇，翩翩然朝這邊走來。
瞳孔猛地收緊，太子下意識地走到傾月身邊，擋在她的麵前，宣誓自己的所有權。
傾月的心裏暗暗地大叫一聲不好——
這兩個家夥，想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