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割麵,厚厚的陰雲密布在頭上,似乎馬上就會壓下來。
光弼在一間大客棧前停了下來,跳下馬,脫下手套,使勁往手裏嗬了兩口熱氣,一雙手紅紅的幾乎凍麻木了。
客棧大門關著,門上貼著“天冷,住宿、吃飯請敲門”的一行大字。
光弼敲了敲門,立即有一位夥計打開大門迎了出來,光弼再三叮嚀小夥計照料好他的小貝,夥計忙不迭的一直點頭,笑逐顏開道:“客官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把它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看著夥計牽走了他的馬,光弼這才走進大堂,又隨手關上大門。一走進屋裏,感覺似乎已暖和了不少。大堂裏幾乎坐滿了客人,笑語喧嘩之聲不斷。
光弼伸手在凍得木木的臉上搓了一把,正準備找個位置坐下來呢,忽然聽到有人大聲叫他的名字:“李光弼!是你嗎?”
光弼尋聲望了過去,大堂西北角落裏的一張餐桌邊,有人把手舉得高高的一直揮舞著。
光弼仔細看了好幾眼,總算認出那個人來,原來那人正是他以前在平盧節度府的同僚田神功。
田神功和光弼的交情雖然隻是一般般,但如今忽然間在他鄉久別重逢,那就倍感親切起來。田神功又性情開朗,一見麵就眉花眼笑的熱情得要命。
光弼快步走了過去,那張桌上其餘的人員也都望了過來,幾乎全是熟麵孔。
“光弼,快過來,跟我們一起吃火鍋吧。”田神功說著大聲招呼掌櫃的快點給他們添位添碗筷。
光弼走到餐桌前,對著坐在東麵的年齡最大的一位躬身行禮道:“末將李光弼,參見節度使大人。”原來東向而坐的那位客人竟是他以前的老上司:範陽、平盧節度使張守珪。
張守珪擺了擺手,道:“坐到這張桌子上來就是朋友,你不用這樣拘禮,再說我也早就不是節度使了。”
光弼吃了一驚,道:“節度使大人已經致仕了嗎?”“致仕”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退休的意思。
張守珪歎了口氣,沒作聲。北向而坐的就是張守珪的公子張獻誠。光弼話音剛落,張獻誠就憤憤不平地一拍桌子,道:“我爹被安祿山陰謀陷害了,安祿山打了敗仗損兵折將,結果我爹李代桃僵,竟被朝廷撤了職務。”
光弼吃了一驚:張守珪也被安祿山陷害了?他被撤了職,那現在範陽、平盧節度使又是誰呢?
掌櫃的親自領著一個夥計送了一張胡凳和一套幹淨的碗、碟、杯、筷來。田神功把自己的凳子往邊上挪了挪,夥計放下胡凳,光弼道了謝,坐了下來。
田神功已站起身來,麻利的搶過掌櫃的送來的那個空碗,拿起勺子從火鍋裏舀了滿滿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放到光弼麵前,笑道:“來,光弼,先喝碗湯暖和暖和。”
南向而坐的那位客人拿筷子敲了敲桌子,用非常生硬的漢語不滿地質問光弼,“喂,你不認識我了麼?”
質問光弼的這人卻是奚族降將瑣高,他的身邊還坐著一個約莫七八歲大的男孩,男孩兒五官很端正,虎頭虎腦的,一雙圓圓的眼睛滴溜溜的亂轉,讓人一望就感覺他是個非常調皮搗蛋的小家夥。
光弼趕緊對瑣高賠笑道:“對不起張將軍,剛剛聽到節度使大人的話,光弼震驚過度,竟然忘了起碼的禮節了。將軍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小弟失禮之處,還請張將軍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