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也算幸運,偷偷回到院子時也沒有人發現。
風吟這一路都在沉默,到了“紅梅院”時更是像失了全身力氣般一下倒在了紅梅樹下的雪堆上。失魂般靜默半晌後,風吟倚著樹幹仰起頭看向聞爍,語氣輕顫著問道:“你說那個道士說的話可信嗎?”
聞爍一臉嚴肅,“虎毒不食子,將軍應該不會這麼做,逄爺爺也診斷的跟計先生是一樣的。”嘴上這麼說,但聞爍心裏又總感覺今日的逄爺爺有些怪,那道士的話若是對,義父的異常就說得通了,聞爍眉心深鎖,靜默著沉思起來。
風吟看著他的神色就知道他也在懷疑,若是沒有絲毫疑惑,何必非要給自己另找個大夫呢。
長長吐出一口氣,風吟細細回想從前自己刻意忽略甚至拚命想要忘記的種種往事,喃喃自語道:“如果不是親生女兒呢,不是親生女兒他是不是就會這麼做了?”
聞爍一驚,急忙蹲在風吟身邊抓住風吟的胳膊湊近了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風吟臉色慘白,雙目更加赤紅地盯著聞爍的眼睛,流出兩行清淚,道:“如果我不是將軍的女兒呢,你會不會也怕我、厭惡我?”
聞爍呆了半晌,抓著風吟胳膊的手卻沒有鬆開。
終於緩過神來,聞爍直直地看著風吟,目光堅定如炬,道:“我不會。”
片刻過後,聞爍將院門從內側拴住,坐到風吟身邊伸出手輕輕擦幹了風吟的眼淚,淡淡道:“為什麼這麼說,你告訴我吧。”
小院內梅花正豔,陣陣梅香醉人,梅花樹下風吟理了理思緒,清淩淩的聲音將聞爍帶回了自己七歲那年的日子,自己深藏在記憶中的日子。
母親身著大紅喜袍的背影、初見將軍時冷淡疏離的對話、小叔疼愛的親近、婆婆看管般的陪伴,還有將軍府裏陌生的一切,而自己對七歲之前的自己一無所知。七歲時自己什麼都不懂,那時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妥,可是現在想來,一切都那麼明顯,自己一直都知道的,隻是一直藏在心裏罷了。
聞爍靜靜聽著,始終沒說過一句話,末了將風吟的頭拉過來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輕聲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我不會笑話你的。”
風吟扯動嘴角輕笑了一聲,緩緩闔上了眼睛,聲音中有明顯的疲憊感傷,“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值得哭。”
聞爍沒有再勸,深吸一口氣陷入了沉默。
一陣微風吹來,幾片梅花瓣飄落下來。聞爍伸手輕輕將風吟頭上的花瓣撫掉,聲音裏有一絲心疼:“你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呢?”
風吟睜開眼,目光卻垂向地麵,聲音透著心酸悲涼:“我怕你知道了就不願意理我了。”
聞爍斜斜一笑,淡淡的聲音平靜而堅定,“我不會。不管你是誰的女兒,我都會像現在一樣對你。”
風吟動了動枕在聞爍肩膀上的側臉,伸出手輕輕抓住了聞爍的胳膊。
半晌無言,聞爍在心裏做下了一個決定。
晃晃肩膀將風吟從沉默中喚了出來,道:“風吟,計先生的藥你別喝了吧。”
轉一下身子與風吟麵對麵,道:“計先生的藥不見得一定就有問題,但既然有人這麼說了,咱們就不能冒險。等過段時間咱們看看你不喝藥身體有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又從懷裏掏出那顆褐色丹藥,遞到風吟手中:“那道士看著像是神仙,可咱們也不能全信他的。萬一他是騙子呢,萬一他把脈挺好但製藥不行呢,所以這丹藥你還是先別吃了,但也別扔了,就先隨便找個地方放著吧。”
風吟點一點頭伸手接過丹藥,看一眼之後放入了衣袖中。
忽然樹下那個男子說的話在腦中一閃而過,風吟想告訴聞爍,可剛要開口,“咣當”一聲傳來,院門被推了一下。因為被聞爍從內側鎖上了,所以隻咣當一下卻沒開。
兩人趕忙站起來不敢再出聲,生怕對話被別人聽見。還沒等二人反應過來呢,一片青色衣衫從牆上落入了院中,風吟定睛一看鬆了口氣,來人是小叔。
“小叔。”
“義父。”
兩人同時叫出聲來。
吳繼風看到院中的二人時滿麵的焦急之色才褪去,邊向著他們走來邊道:“都過了午飯時候了還不回去,我難得去你那裏看你一次你還不在。”
聞爍先反應過來,笑嘻嘻扯著謊:“一高興玩過頭了,把時辰都忘了呢,義父你怎麼想起去風吟那裏了?”
吳繼風走到風吟身邊,撫一撫她頭頂的黑發,看著聞爍道:“想帶你一起過去吃頓飯,找你半天也沒找到。”
聞爍別扭地沒看他的眼睛,低下頭打哈哈:“我這不是陪風吟賞梅呢嗎。”
風吟急忙抬頭望向小叔,點一點頭道:“昨天沒看夠呢,而且屋子裏太悶了,所以才多呆了一會兒!”
吳繼風抬頭看看滿樹梅花,歎道:“冬日裏也隻有梅花可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