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之後,天貴的臉色隨著矮胖子的講述越來越凝重,早已結了一層厚厚的寒霜。等到這個胖子說落雪害相思病而死,更是再也坐不住了,轉身站起來就要走出隔間。沒想到團丁中有一個年輕的團丁名叫水生,也是劉沅的心腹,為人厚道,聽到矮胖子口無遮攔說提及落雪,便已先他一步出來喝止:“你胡嘞嘞什麼?怎麼說著說著扯到少奶奶身上去了?”
矮胖子聽他稱沈家小姐“少奶奶”,心裏一驚,這才想起這幫團丁和劉沅的關係,自悔失言,忙陪笑道:“在下失言,在下失言。”說完,一縮脖子趕緊回到自己的酒桌上,再不言語。同桌的幾個團丁笑著拉水生:“好啦好啦,少爺又不在這,你又何必較真呢?來、來,喝酒喝酒。”
屏風外看不清屏風內的情形,可天貴站在碧紗製的屏風後卻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見有人出麵阻止,也就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麵,強忍了一口氣,打算回身坐回酒桌。這時,卻又見一個身穿淡紫色衣裙的身影“闖入”眼簾,身後還跟了青衣小丫頭,頓時覺得頗為熟悉,隻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這個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姑娘似乎有股魔力,她剛一踏進酒館便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吵嚷的酒館中竟然出現了片刻的安靜,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她溫婉如玉的臉龐上。很快,一個團丁“跳”起來興奮道:“這不是紫月姑娘嗎?是那陣風把你吹到這來了?”又回頭衝著一桌弟兄笑道:“誰說今天殺人日子凶?今天簡直是黃道吉日嘛!”
一桌團丁笑著起哄:“可不是,出門遇貴人啦!”
紫月微笑,軟語道:“幾位爺講笑話了。”一麵回身吩咐跟在自己身後的小丫頭,道:“青兒,你把菜單子交給掌櫃的,讓他照單拿東西。”說完就想趕緊退出酒館。
“是她!”聽得女子柔軟的聲音,天貴腦子中電光石閃,回想起那晚拾到自己錦囊、後又出手救了自己的姑娘。
那個團丁哪裏肯這麼就放了紫月離去,一側身擋住紫月的去路,道:“紫月姑娘難得一見,賞臉喝杯酒吧!”
紫月也不推遲,嫣然一笑:“好啊!”便走到團丁們的酒桌邊,大方地接過另一個團丁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
這幫團丁沒想到醉仙樓的花魁姑娘竟是如此爽快,一個個都興奮得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不住地拍手叫好。
紫月飲完酒,衝著團丁們亮了一下杯底,微笑道:“各位爺盡興,紫月告退。”
紫月是醉仙樓的頭牌姑娘,平時出門都是車馬代步,出入富貴之家,如團丁這般收入微薄之人要想見她一麵實屬不易,沒想到今天居然在江臨酒館能碰上!這幫團丁雖然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也不由得想要抓住機會薄幸一把。見紫月將酒杯放下想要離去,哪裏肯放?拉拉扯扯地直讓再喝一杯。紫月本就是風月女子,人人不以輕薄她為惡。周圍人眼見一幫團丁對著紫月糾纏不休,也不來阻止,反而個個跟著拍手起哄看熱鬧。紫月推遲不過,隻得又連飲了兩杯,就堅決不肯再喝了。剛才擋住紫月去路的那個團丁一把抓住了紫月的手腕,一腳踏在椅子上,涎著臉笑道:“紫月姑娘這是看不上哥幾個啊?嫌哥哥們不是官爺也不是老爺,是吧?”
紫月性格隨和,雖然手腕被他捏住,依然沒有變臉,微笑道:“爺說哪裏話?紫月不敢。隻是家裏還有事,著急回去。”可跟著紫月的小丫頭青兒卻早已氣的杏目圓睜,上前一把扯開團丁的手,怒斥道:“放手,你想幹什麼?”
“喲?醉仙樓還出了烈女了?”那個團丁伸手在青兒滿臉怒氣的小臉上擰了一把,又壞笑著道:“你家裏還能有什麼事?不忙這一會嘛!”引來周圍一片大笑。
水生看鬧得差不多了,收起笑容勸說那個團丁道:“癩子,差不多了啊,別太過了!”
這個叫癩子的團丁正在興頭上,哪裏肯聽,笑著說道:“沒事,你別管!”有將手上的酒杯直遞到紫月唇邊,嬉笑著說:“紫月姑娘,您別客氣,就在哥哥手上將這杯酒喝了吧!”此言一出,酒館大堂裏又是一片拍桌子打板凳的哄笑,還有幾人高聲叫好。
紫月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個叫癩子的團丁,心裏盤算著該怎麼說幾句話嚇嚇他才好。卻聽見一個還有些許稚氣地聲音斷然響起:“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