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難熬的一夜終於過去了,迎來的,是更難熬的又一天。
陸宴北徹夜未眠,挺直著背在靈堂門口站著,向聞訊趕來吊喪的賓客一一回禮。
薛知遙實在累了,坐在不遠處的後方,不無擔憂地看著陸宴北,不知道他要把自己折磨成什麼樣子,才算到頭。
陸夫人疲憊地靠在一邊的牆上,將這一幕看在眼中。
之前她對薛知遙還是有很多偏見的,但這段日子以來,她是看著薛知遙怎麼對待陸宴北,又是怎麼對待陸老爺子,盡心盡力的認真,就是許多陸家的人都比不上。
此刻見她憔悴的模樣,陸夫人也忍不住寬慰她:“不要太擔心了,宴北身體好著呢,他就是太倔強,這些天就隨了他吧。”
薛知遙愣了愣,才轉頭去看陸夫人,意識到陸夫人是對她說話之後,薛知遙難得的露出了笑臉,隨即眼淚就差點落了下來。
他們都是經曆了多少辛酸,才等到今天這樣的互相理解?
正在兩個女人世紀和解的時候,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是麵容憔悴、眼眶發紅的何妃。
都說要想俏一身孝,何妃本就生得美,今天黑裙白衣的她算是徹底詮釋了這句話。
對於兩個從小到大對她照顧有加的老人,何妃對於他們的離世是真的感到難受。
何妃走到靈堂門口,深深注視著陸宴北,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悲傷,一時悲從中來,嚶嚶哭著就伸手摟住陸宴北,悲戚道:“宴北……”
陸宴北也反手抱住何妃,這一刻,他看到的,隻是一個和他一樣難過的人。
何妃更是大哭起來,像是要把所有不敢大聲哭泣的人,都在她的淚水中釋放出來。
聞者傷心,聽者流淚,不少人都偏過頭去,不忍看這樣的場麵。
薛知遙站起身,卻又不知該不該上前安慰。
倒是陸夫人紅著眼眶走過去,扶住何妃的肩膀把她拉過來,抹著她的淚說:“孩子,別哭了,去給兩個老人上柱香吧。”
何妃哽咽著點點頭,轉身去上香了,卻還是止不住地掉淚,讓人看了都心疼。
“她這是什麼意思啊?搞得她好像是什麼女主人一樣,又是哭又是抱,等會兒是不是還要留下來陪著守靈啊?”陸瓊尖酸地在旁邊小聲說,還故意看向薛知遙,“你說對不對?”
薛知遙低眉,隻看著陸宴北的側影,佯裝沒有聽見。
陸瓊得不到薛知遙應有的反應,哼了一聲:“你就裝大度吧。”說完就扭著腰走到另一邊坐下了。
霍子聲留意到這邊的動靜,放下手中的事走過來,看了看陸瓊,才問薛知遙:“怎麼了,她找你麻煩了麼?”
畢竟薛知遙的身份還沒有完全得到陸家人的認同,就算是被認同了,霍子聲也擔心會有些不懷好意的人會針對薛知遙的。
“沒有,隨便說了兩句。”薛知遙搖搖頭,並不想起衝突。
“嗯,那就好,有什麼事就和我說,這幾天宴北估計也煩得很。”霍子聲道。
薛知遙無力地笑笑:“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們這些天都不容易。”
“那我去把宴北換下來迎客了,你勸他去睡一會兒。”霍子聲見薛知遙點頭,便走向陸宴北。
還沒到陸宴北身邊,就見到梅妤琴踩著高跟鞋走了過來。
梅妤琴雖然也穿著素衣,但她濃妝豔抹也就算了,還戴著個超黑墨鏡,不像是一個誠心來吊唁的人。
霍子聲眉頭緊鎖,可也不好阻攔梅妤琴進來,和陸宴北站在了一起,微微朝梅妤琴欠欠身。
“喲。”梅妤琴把墨鏡姿態萬千地摘下來,媚眼斜飛,言不由衷地說,“你們家出了這樣的慘事,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代表我們梅家來致意一下。”
“多謝。”霍子聲冷道。
陸宴北則是幹脆不理會,權當沒看見梅妤琴這個人。
“不領我進去嗎?”梅妤琴提要求。
霍子聲忍了忍,伸手向裏:“請。”
“嗬嗬。”梅妤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扭身跟著霍子聲走了進去。
薛知遙便趁著沒人過來,走上前對陸宴北說:“宴北,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陸宴北歎息著拒絕,現在所有的關心,對他來說都是一種負擔。
“可是……”
“當啷!”
一聲清脆的響聲打斷了薛知遙的話,兩人齊齊回頭,隻見梅妤琴的腳邊撒了一地的紙煙灰,香爐翻倒在地上骨碌碌滾向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