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勝者為王兮,廟堂風雲再起(1 / 2)

數日後,晨鍾震九天,新王登極大典的禮樂響徹整個王城的上空。

啟元殿上,一身冕服的凨王修一步一步以勝利者的姿態緩緩步上三十六級玉階,坐在了象征凨國最高權力的王座之上。天平冠紫金十二鎏珠簾遮住他的麵容。朝賀新王的邊將與王城中樞大臣齊聚一堂,齊身跪拜,滿殿得呼喝聲震耳欲聾。

我安靜跪坐在公子修之前的寢殿內,目色一片沉靜。

我希望這樣喧囂的聲音,萬萬不要傳到王城行宮。

否則,讓即將在那裏孤獨終老的老凨王,情何以堪。

他這一生,叱吒風雲過,昏聵無能過,然而真正讓他歡喜的日子,恐怕是那個妖嬈嫵媚的女子陪伴在他身邊的時候。

那個女子,帶給他無數的歡欣,也帶給他慘痛的失敗。然而伴隨著她的香消玉殞,那些歡樂和痛苦都不再重要,隻剩下無邊的黑暗和寂寥,與他餘生共度。

他應該恨嗎?如果應該恨,又當恨誰?

我隻能暗暗欣慰,畢竟,如今勝利的男子是他唯一的兒子,能保全他的尊嚴和名聲,以及沒有任何一個失敗者能保全的性命。從凨國,萬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君”,凨王修想盡辦法補償著對他的虧欠。

隻除了自由。

他義正言辭,不容任何人拒絕地軟禁了自己的父親。

理由依然冠冕堂皇,“為了江山穩固,社稷安定,無寡人王書,任何人不得私自進入行宮,太君亦不能擅離......”

眾人沒想到的是,老凨王居然默默忍受了新王這般的無理要求,連辯都未辯上一句,隻安靜看著宣讀王書的宮人,麻木的用手接過,便轉身進入內殿。

偌大的前殿,隻傳來他時不時一聲咳嗽,無力的響在氣氛詭異的殿堂。

宮人麵色訕訕,再無別話,拂袖而去。

這些,是莫梅告訴給我聽得,我憑借著自己的想象,去揣摩老凨王的內心,隻感覺心頭被巨石壓著,想著想著,呼吸亦漸漸急促起來。

我想,老凨王已經是生無可戀了。

所以才會什麼也不想去計較,什麼也懶得去計較,他等待的,不是一個好的歸宿,卻更無法決定自己的宿命。

畢竟,那個奪走他手中王權的,是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兒子。

“君上的夜宴要開始了,您需要準備一下嗎?”我兀自出神,突然被莫梅得聲音打斷,一時間有些怔怔然,正要起身,奈何跪了許久的雙腿不聽使喚,竟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自己站立起來。

一隻有力的手臂托住我,一邊扶我起來,一邊漫不經心問道:“在想什麼,想的那麼入神?”

我看他,一身新君禮服,肅穆高貴,華氣迫人,與我一身尋常服飾格格不入,忍不住想後退一步,他卻微微用力,將我扯入懷中。我在搖晃的鎏金珠簾下,看到他疲憊的眉眼,從來都是毫不掩飾得出現在我的瞳孔。他擁著我,一張清瘦的俊臉離我越來越近,近到我都能感覺到那冰涼的珠玉打在我的腮邊,那樣森冷得溫度,使我猛然清醒。

“君上自重。”我冷漠吐出一句,隔開與他的距離。

他得麵容因為距離的原因,忽明忽暗,我唯一能看見的,便是他嘴角聚起那抹苦笑。

“我就這麼招你不待見嗎?”他語氣淒涼。

我搖搖頭,道:“子兮不敢。隻是如今君上與子兮,尊卑有別,子兮不敢亂了分寸。”

他上前一步,撫上我的側臉,字裏行間盡是柔情:“在你前麵,何來尊卑?我依舊是我。”

“承蒙君上錯愛,隻是子兮......”我終究無法說出口,對他的懷疑,對他的無情可用,對他的所有所有。我已經無法在麵對他的時候,如同兒時那般知無不言。

“我不明白你何為這樣,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我對你的心,從未改變......”

他說完,旋踵離去。待莫梅為我梳洗完畢出去時,他業已退下厚重的禮服,換上一身輕鬆爽快的常服,在殿前等我。

莫梅將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中,他滿是厚繭得掌心摩挲著我冰涼顫抖的指尖,似乎想傳遞一些溫度給它們。

夜幕中的天貺宮,風燈高懸,前後各有宮人手執宮燈點亮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