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哪有紫色的?”林諾指著那把紫傘笑她。
“因為是毒蘑菇。”
“……”
因為實在太無聊,林影最終趴在牆角睡著了。半夢半醒間,她感到有人給她披了件外衣,打橫把她抱了起來,也是在半夢半醒間,她感到有人輕輕吻了她的額頭,隨之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歎息。
==
之後的祭掃隻是照著每年的流程走了遍程序,林影算著時間,心想等爹爹哭完應該差不多了。果不其然,等林逸擦完最後一把鼻涕,意氣風發地挽著林影和林諾的手,在娘親墳前發誓要一往直前去過新生活,這一年的祭掃終於結束了。
餓了一個上午的林影迫不及待要回玲瓏閣吃飯,卻見爹爹從身後拿出個竹籃,裏麵裝著兩個精美的食盒。
林影一驚,隻見林逸把兩個食盒分別塞到林影和林諾手中,滿心期待地望著他們道:“往年都隻有你娘一個人嚐我的手藝,今年你們也嚐嚐?”
林影沒有動筷子,隻是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林諾。
林諾咬了咬牙,打開食盒吃了一口,然後就徹底沉默了……
“如何?”林逸問他。
仿佛表忠心般看了林影一眼,林諾突然悶頭扒起了飯。不一會兒,食盒便見了底。然後他咽了咽口水,轉頭問林影:“影影,我還沒吃飽,你不餓的話,能給我麼?”
毫不猶豫地把食盒遞給了林諾,林影的動作快得他爹都來不及阻止。等到林諾三下五除二把第二個食盒解決完,並如釋重負地長歎了口氣後,林影卻突然拿起了筷子。
林諾不解,卻見林影用餐布擦了擦筷子,似笑非笑淡淡道:“爹爹做得這麼辛苦,我理應嚐一嚐。”林諾嘴角抽搐地跳了跳。
隻見林影用筷子沾了沾番茄炒蛋的湯汁,用舌尖舔了舔,隨後鄭重地點評道:“恩,這道鹽炒得真不錯,有股淡淡的番茄和蛋味。”
然後她隨手翻了翻碗裏的紅燒肉:“這塊碳也很特別,你不說我還以為他是快紅燒肉。”
再攪了攪海參小米粥,林影繼續道:“這碗沙子好,磨牙又養胃。”
最後,她從青菜裏夾出一條菜蟲,送到林逸嘴邊,撒嬌道:“爹爹,這條蛋白質夠新鮮,營養一定好,你也嚐嚐?”
……
這次試菜後,林逸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做菜了。
==
回到玲瓏閣吃過晚餐,林影本以為可以休息半日,卻才剛爬上琉璃榻,林諾就火急火燎地推門走了進來。把一個金絲卷軸往桌上一扔,他劈頭蓋臉便問:“影影,你為何要接罄竹書院的單?”一向語氣溫柔的林諾此刻卻難掩怒意,他並不是氣林影擅自做決定,而是氣她的草率和大意。
“玲瓏閣有哪一條規矩說不能接罄竹書院的單?”林影反問。
“你明明知道罄竹書院是個什麼地方,為何要冒這個風險?”林諾越說越急。
林影卻一臉事不關己地答道:“我當然知道,罄竹書院是現存最古老的殺手組織,九部勢力遍布四國,成立至今五百年,無人能撼其地位絲毫。”
“那你知道你要殺的那個竹陌陽是誰麼?”林諾再問。
“自然知道,九部之首學海無涯二弟子,被書院長老譽為百年才得一見的殺人奇才,最有希望繼任下一屆院長的後輩。”林影答得心不在焉。
“影影,撤回這一單,我玲瓏閣不缺這三千兩。”林諾語氣中帶著命令。
林影卻突然臉色一變,不經意間流出的肅冷之氣讓她不怒自威:“放肆,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命令我。”
“影影,我……”即使是林諾,這樣的林影也令他害怕。
略略收起寒意,林影嘴角換上了一絲不屑的笑,毫無感情的眼盯著林諾,上下打量:“就算下人敬稱你一聲大公子,可你別忘了,你始終隻是個家臣。”
默默埋下頭,林諾連稱呼都變了:“是,小姐。”
沉默片刻,林影似是在思考。片刻過後,她又變回了那一臉的事不關己,坐下給自己到了一杯茶,一邊等著茶涼,一邊對林諾說。
==
“我不在的三個月,玲瓏閣的生意你暫時替我打理著。”
“好。”林諾隻是回答,不再多說什麼。
“這事先別告訴我爹爹。”
“好。”
“如果三個月後我沒回來,照顧好我爹爹。”
“好。”
==
交代完這三句話,林影便帶著翡兒和翠兒離開了玲瓏島。煙波暈染著她淡紫色的背影,漸漸散去,淡去。
林諾沒有再勸一句,也沒再多說一語。他知道林影的脾氣,就如他知道自己為了林影可以做到如何地步。人生第二次重大的決定,他如十年前那樣,做得迅速且決絕。
回到書房,他寫了一封信,交給他的副官。
“大公子,這是?”副官不解。
“我要出去三個月,如果三個月後我沒有回來,就把這份信交給小姐。”林諾吩咐道。
“小姐行蹤一向詭異,到時如果她也沒回來……”副官本想問,該去哪兒找小姐,卻被林諾打斷了。
望著桌上兩個還未來得及清洗的食盒,林諾眼中的情緒厚重到可以將人沉沒,緩緩地閉上雙眼,他說:“放心,她一定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