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的杜將軍呢?”林影繼續問。
“杜將軍的劍已差人連夜送去朱雀國軍營,屍身拿去喂狗了”白墨答。
“再前日的馮老板呢?”林影再問。
“馮老板的印章也已連夜差人送去給了馮夫人,馮夫人另加了錢讓我們處理屍身。屍身拿去……”白墨話還沒說完,林影卻忽然放下了茶杯。
茶船敲擊桌麵的悶響仿佛一個讓溫度撤逃的指令,眾人感到脊背一陣莫名的寒。林影無波的雙眼掃視了一圈,不見喜怒,卻一直沉默無語。
白墨突然懼怕地跪倒在地:“小姐,是屬下哪裏做錯了麼?”
林影依然不語,隻是重又從桌上拿起了茶杯,繼續問:“還有什麼事?”
遲疑一下,白墨頭也不敢抬,道:“老爺說小姐您已經三個月沒有回家了,下個月您母親忌辰,您是否會回?”
“知道了。”林影沒有正麵回答,隻是朝著眾人揮一揮手,示意退下。
看著眾人逃命似退出房間的背影,一向膽大的翡兒轉身問林影:“小姐方才為何打斷她?”
“茶燙了。”林影一邊說著一邊吹了吹杯中的茶。
翠兒一臉“我就知道”的笑,繼續問道:“那小姐方才又為何沉默?”
“我隻是在想,天天喂狗吃人肉,狗會不會吃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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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膳,林影便獨自回了臥房。
剛一進房,她便關上了門窗。吹滅房中蠟燭,她從博古架上的一個白玉匣子中取出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明珠清冷的白光瞬間染亮了大半個房間。取下腕上的雪花銀手環,將手環套上那夜明珠,白光透過手環上鑲嵌著的一個紫色透明水晶球投射到空中,卻變成了漂浮在空中的一個個名字。近千個男人的名字,密密麻麻。
林影轉動了一下水晶球,這些名字仿佛瞬間被移開,紫光中露出一片空白,仿佛有待書寫的石板。從頭上取下一支紫色水晶簪,林影開始在紫光中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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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瑞筆記
雖表麵儒雅謙和,實則衝動易怒,喜好獵奇。此類男子,若欲誘之,飾演叛道離經之徒為佳,向其展示奇技淫巧,方有所得。脾氣詭怪者更得其心,謂之怒可添情,妒可增趣,捉摸不定,方虜其心。忌不可柔言相和,溫言相語。更不可百依百順,三從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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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字數不多,卻字字珠璣,招招精辟。記完,林影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筆記,從夜明珠上取下手鐲,又將夜明珠放回了白玉匣子中。
無聊地在房裏踱了會兒步,絲毫沒有睡意。她想了一會,突然取出筆墨,留下一張字條,翻窗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小姐留下一張隻有“釣魚,莫尋”四字的紙條便失蹤的事情在玲瓏閣鬧開了,不僅白墨不知道小姐去了哪兒,連平日跟屁蟲般的翡兒和翠兒也不知道。白墨心猜是小姐不想回家,才玩的這一出,裝模作樣派了些人出去尋了尋,也都無果。算著先夫人忌日將至,便準備動身回玲瓏閣,卻在打包行李時,失蹤了近10日的小姐突然回來了了。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小姐的前腳剛踏進玲瓏閣的門,後腳便來了個“訂裹屍布”的客人。訂裹屍布這個暗語是老爺還管玲瓏閣時定下的,可自從小姐接手生意後,嫌棄這稱呼低俗,便沒再用過,如今這人卻又提起,可見和玲瓏閣有些淵源。
掌櫃小心翼翼地問:“客人可知道在玲瓏閣訂裹屍布的規矩。”
客人用麵紗遮著臉,隱約看出是個成年女子,她壓著嗓子似是不想讓人認出,道:“明碼標價,不收定金,隻收全款。”
掌櫃點頭,又問:“您這布是想裹哪位的屍?”
女子並未直接回答,隻是取出一張黃金千兩的銀票往桌上一放,待掌櫃看清上麵金額並麵露驚訝時,女子才將一個卷軸遞入掌櫃懷中。掌櫃打開卷軸,臉色變得比方才更驚訝,仿佛拿到個燙手的山芋,急切地想把這卷軸還給那客人:“客人,您這單生意我們接不了。”
客人沒有伸手去接那卷軸,隻是又往桌上壓了一張一千兩黃金的銀票。
“不是錢的問題。”掌櫃的急了。
女客人還沒等掌櫃說完,又一張一千兩。
掌櫃的想要說什麼,卻被從影壁後走出來的林影攔住了。默不作聲地從掌櫃手中接過卷軸,打開的刹那,連林影也有了片刻沉默。但很快,她拿起桌上的三千兩銀票,篤定地對那女客人說:“三個月,我給你一具全屍”
“三個月太長了!”女客人有些著急。
“三個月。”林影沒有絲毫讓步。
咬了咬牙,女客人歎氣:“如果連你也殺不了他,那我就隻能把這仇帶到棺材裏了。好,三個月,望您務必遵守諾言。”
林影客氣地對著客人笑了笑,對著顧伯幽幽道:“送客”
看著客人緩緩離開的背影,林影再次拉開卷軸,卷軸上其實隻有寥寥七個字,卻是用血寫的七個字,新血還沒未全然變成枯槁的褐色,還透出一絲微微輕麗的橙紅,但那沉鬱壓抑的筆跡讓那七個字看起來格外沉重。
朱唇微啟,林影慢慢念出了卷軸上的名字:“罄竹書院竹陌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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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深處,一個破敗的小院子裏,一個打著赤膊蓬頭垢麵的青年男子正專注地盯著一個窯爐,他臉上沾滿了灰塵,看不清容貌。隻見他一會兒蹲下用風箱鼓風,一會又起身往火裏加炭。一旁兩張長桌,一張放著塊巨大的鋯英石和幾塊鐵礦,另一張則堆滿了白色斷刃。
一個嬌俏的青衣少女提著個食盒哼著曲兒從門外幽幽走了進來,看了眼窯爐旁的男子,歎了口氣,道:“師兄,你鍛這匕首都鍛了快兩個月了,每天就盯著這爐子,不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