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跪在清風榻前苦苦哀求,那雙少見的藍眼睛浸濕在淚中,仿佛倒映在碧波中的湛藍天空,可他那張雌雄莫辯的絕世容顏卻絲毫沒有打動倚坐塌間戴著麵具的紫衣女子。女子半露香肩,隻是拿筆在一張竹簡上抄著藥方子:“黃芪二兩,茯苓四錢……”
“影兒,為了你,我可以放棄青龍皇族身份。”白衣男子上前抓著女子墜在地上的紫色衣袍。
叫影兒的女子沒動,隻是用那雙漆黑無波的眼冷漠地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子:“上官瑞,你也知我爹爹當年辭去軍中職位,就是因為討厭你們這些皇族,今日我不殺你,並非對你有情,隻是可惜你腦子裏那些失傳已久的藥方子。”
“我什麼都願給你,不管是我的命,還是那些藥方子,隻要你……”聽著紫衣姑娘好似鬆了口,上官瑞又往前挪了一小步。
紫衣女子的眼中不見喜怒,卻見她廣袖一揮,突從榻邊抽出一把五尺有餘(1米7不到)的陌刀,還未看清刀的來勢,便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插入了上官瑞腹中。如此長刀,在如此短距離內,常人就連拔出都困難,紫衣女子卻使得毫不費力。上官瑞心頭一驚,隨即下腹傳來一陣劇痛。女子低身微微側頭,貼著上官瑞耳邊柔語道:“這刀上移三寸,斷的是心脈,下移三寸,斷的是血脈,你想如何選?”
“殺了我吧,至少讓我死在你的刀下。”上官瑞帶著最後一絲期待哀求。
紫衣女子卻仿佛突然失了興致,收回握刀的手,一把推開上官瑞。對著身邊一個翠綠衣衫的小女孩道:“翠兒,挑了他的手筋腳筋,把他裹好了送回皇宮去,讓他母皇和父王看看他們生了個多麼不爭氣的兒子。”
翠兒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血淋淋躺在地上的上官瑞,問道:“小姐,他已傷成這樣,再挑了手筋腳筋,萬一……?”
一個與綠衣女孩長得一模一樣的紅衣小女孩插嘴道:“如果這麼點傷就死了,那就更丟他那醫仙老爹的臉了,不是正好合了小姐的意。”
翠兒點頭,上前欲拔刀,卻見之前一直還溫順的上官瑞突然眼中帶怒地望向林影:“我貴為皇子,卻願為你放棄一切,屈膝乞憐。你為何要如此待我?”
用指尖抵著紅唇想了想,紫衣女子淡然道:“因為好玩。”
“好玩?”重又複述一遍紫衣女子說過的話,上官瑞不可置信地質問道:“誘我是為了好玩?騙我是為了好玩,待如今我用情已深再棄我,還是為了好玩?”
紫衣女子少見的停頓,似是認真思考了一番,然後肯定道:“沒錯,就是好玩。”
“哈哈,哈哈哈……”聽見答複的上官瑞突然毫無征兆地大笑起來,原本湛藍的眼似是被這緋紅的怒染成了陰鷙的紫。
紫衣女子卻看都不看上官瑞,隻是從榻上幽然爬了起來,慢慢走到門邊的鞋架旁,挑起了繡鞋。
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過後,上官瑞對著紫衣女子的背影怒吼道:“林影,我以皇族之血起誓,今日之辱,來日定讓你加倍地償。”
挑了雙青灰色牡丹繡鞋,林影一邊示意侍仆取鞋,一邊回頭睨了一眼上官瑞,她唇邊雖是掛上了一抹嘲諷的微笑,眼中卻始終無波。淡淡啟齒,隻吐出兩個字:“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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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影住的院落位於城西,院落外兩街之隔,便是市集的主街,林影帶著一綠一紅兩個丫鬟徑直朝城東走去。路上,兩個雙胞胎小丫頭一唱一和地和林影聊著天。
“小姐,你剛拒絕了青龍最英俊的男人,不可惜麼?”穿綠衣叫翠兒的女孩兒問。
“我討厭長得比我好看的男人。”林影想也沒想地答。
“小姐,你剛得罪了青龍最尊貴的男人,不後怕麼?”穿紅衣叫翡兒的小女孩繼續問。
“會下跪又何談尊貴?”林影又是隨口一答。
“小姐為何不殺他?”翠兒問。
“一個心存怨恨的活人比一個心滿意足的死人更有樂趣。”林影答。
“那為何不留下他?”翡兒問。
“一個重權在握的皇子比一個身陷囹圄的囚徒更能折騰。”林影答。
“小姐,您還真是惹麻煩不嫌事大。”翠兒歎氣。
“你懂什麼,小姐這麼做都是為了光大我門楣!”翡兒一臉崇拜地望著林影。
卻不料林影麵無表情回了句:“是啊,光大了,就顯得你更蒙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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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三人在一家布莊前停下了腳步。金字招牌明晃晃地鐫著“玲瓏閣”三個大字,還是當朝太宰親提的字。作為一家近十年間才崛起的殺手組織,玲瓏閣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半歸功於林影老爹的能力卓群,另一半則要感謝宮中勢力的支持。皇族需要麵子,玲瓏閣就能做它的裏子。
掌櫃的見林影來了,一邊叫著“小姐”一邊迎了上來。林影也不理他,隻是徑直穿過排滿染缸的園子,直接進了中堂。倒是身邊的翡兒翠兒熱情些,和那名叫顧伯的掌櫃寒暄兩句後,跟著林影入了中堂。
堂中無人,林影徑直走向一排博古架(成列古玩的架子),將一把魚鱗匕首從鞘中抽了一寸,博古架隨即轉開,讓出了一條往下的密道。密道盡頭並無密室,卻是另一戶院落的中堂。一眾穿著黑衣的衛士已在堂中靜候多時,領頭的,是一個蒙麵的白衣女子。
端起桌上剛沏的八寶蓋碗茶,林影不慌不忙地用茶蓋撥了撥浮在茶湯上的茶葉,眾人埋著頭不說話,似是很緊張,隻有身旁的翡兒和翠兒瞪大了眼鏡左望右望。兩個小丫頭其實一直不明白,他們家小姐生得嬌小,雖帶麵具但麵相柔和,眾人卻總是怕她。直到後來那個總說自己見過大世麵的表少爺總結道,小姐身上雖沒什麼懾人的霸氣,卻總透著肅殺的寒意。
舉著茶杯,林影開門見山地問道:“白墨,昨日那個李公子的屍首處理得如何了?”。
“人頭送去給了雇主,屍身拿去喂狗了。”喚白墨的白衣女子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