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不喜歡喝咖啡,即使它有時候真的可以讓人很溫暖。所以她看著眼前的人一口一口的啜著那一小杯黑色粘稠的液體,也隻是含笑的搓著手指。手指越搓越冷,笑容卻越來越深。
“季初。”他一開口就喊她的名字,仿佛要先確定自己麵對的人。“你上次說要去實習的事,我已經和教授提過了。很遺憾的是,他不肯放你走。有機會的話,來參加我的送行吧。這一次,大概有半年不見了。”
“他是因為我要和你去的原因麼。”
“原因的話,你可以自己去問他,我想他會很樂意告訴你。這個世上,有很多無關緊要的理由。隨便你要聽哪一個都可以。”
“趙子期。那你告訴我,什麼是真正的理由,我想要知道。”
那麼清晰地吐出他的名字,季初的心裏仿佛鬆了口氣。他的臉埋在燈光下,頭發很黑,很硬。很多人說,這樣的人脾氣一般出奇的固執。還真是,全中呢。
當年,她執意填了離B城很遠的H城的醫科大學,逃也似的遠離她的城市,遠離那個看不見他的小小窗口,遠離寫滿了他的名字的那個自己。沒有人阻攔她,連爸爸媽媽都不敢看她那灰暗的眼睛。她以為這是最好的安排。
為什麼人們總是對自己所想的深信不疑。卻不肯多相信別人的一句話。
“呐,我偷看黃色雜誌被教授發現了,他怕我對你圖謀不軌,事實上,我也的確想對你圖謀不軌,而且非常想。是你自己要聽的哦!事實總是很猥瑣的。”
看著他突然湊近的頭,她沒好氣的掐了一把他的臉。
“你不能正經點。老扯些沒營養沒價值的東西。”
趙子期又乖乖縮回去喝他的咖啡,半響才抬起頭,“你不應該去求他,是你父親不同意你去你去麼偏遠的地方。你父親和教授有點交情,我想,你還不知道吧。”
他正經的樣子說出的話讓她心頭沒來的一跳。仿佛一直被刻意忽略的東西突然湧出來。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當年填誌願的時候父親為什麼沒有阻攔她。她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阻止她離開,識穿她那千瘡百孔的謊言。她不知道,那從來沒有說過愛她的父親,不苟言笑的古板老頭,是真的不願意讓她吃苦。
那是那麼不懂愛的老人,從不糾纏不清,從不歇斯底裏,而那份真情卻那麼真實又深厚。人人都知道她喜歡卓輕予,人人都說她是個好女孩。好女孩,不該是她這麼自私的。
誰是真正的好人,誰真的從來沒有傷害過別的什麼人。即使是英雄,也總是會讓人流淚的。至少,歡笑著用真心對待愛你的人,至少,讓他們看見你幸福的模樣。隻是,這些所有的應該,她都沒有做到。她真是個不夠懂事的人。
“學長。”她欲言又止。
“你又叫我學長,就是因為你第一次叫我學長的那副謙和溫婉又猶猶豫豫的樣子,搞得我以為你是來向我表白的,結果,你隻是來問條破路的,害我無緣無故小鹿亂撞半天。呐,季初,緣分將盡,看在我照拂你那麼多年的份上,給哥哥我一個充滿愛意的擁抱吧!”
她看著他又回複原來的無賴樣子,竟有些舍不得現在的場景。
“好啊。”她彎起嘴角。
像是沒想到她那麼輕易就同意了似的,趙子期一時愣在那裏。像是從來沒有見過她似的。對於他平時的調侃,季初通常是不放在心上的,或者有樣學樣地調侃回去的。
趙子期看著站起來的女孩,眼神閃著瑩潤的光,似乎是真的不舍,那一瞬間,他已經不想離開。
張開的手臂裏,是那個向來倔強的女孩。此時的季初,沒有了堅硬的心,是那麼軟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她很想要擁抱。想要一個給她力量支撐下去的,一個證明她是被需要的擁抱,一個真實的,讓人窒息的擁抱。也許真的是因為對他的不舍,關於趙子期,多多少少的,還是有依賴的感覺。就像他說的,這幾年,他真的照顧她很多,很多。
這時,季初聽到他異常認真的聲音,“季初,我真的是喜歡你的,直到現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