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天界黃昏(1 / 3)

天界沒有黑夜,也就不該有黑暗的存在。可是光明之總有影子,正如同天界之中有一個我。

無邊的花海中,那些天使們歌唱著美好而如夢的一切。他們在花海中盡情地嬉戲。在他們中間總有身穿太陽袍的光明天使米愷爾,他是光,高貴如同王子,熱情如溫和的日光。據說他的琴音是天界最美妙的旋律,他的笑容好比聖殿前肆意的春風。據說他的琴,是潔白無暇的古玉,用空靈的樂音去歌頌光明,正義和愛。他的身邊總有美麗的天使…

而我,我不敢去聖殿前的花海,不敢讓我樂音傳遍四野,我甚至不敢麵對外人的目光,那些目光如同針一般刺在我身上。隻因為我是暗黑天使,執掌人界的黑夜和死亡。而我在天界則是多餘的。

他們不了解我認為暗黑天使的心並不是像其他的天使那樣晶瑩透明,而是浸透著黑夜,與天界的一切格格不入。我對此無意辯駁。

這天界中也許了解我的,隻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戰爭天使迪撒爾。我們情同兄妹,幾乎每天他都會來我的暗黑殿,為我捎來一捧聖殿前的鮮花或是蔓藤上泛青的橄欖。

迪撒爾的容顏在天界中並非出眾,可是他在劍術上的造詣整個天界卻無人能及,包括天使軍的元帥,大天使奎都拉斯。迪撒爾是天使軍的大將。

他自稱不會彈琴。可是每當我彈奏星月琴的時候他都會仔細地聽,他說能夠聽到我的琴聲,他便已經很滿足了。

我搖頭,你隻是聽到了樂音嗎?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曲嗎?

迪撒爾他聽不懂,他隻聽到了音樂。我彈奏的是《十二星月夜》,那是人界夜空下十二星座靜靜流轉的景象。

天界沒有黑夜,他自然無法體會。也許這樂音整個天界都不會有人懂,就像沒有人能夠真正了解我一樣。

在一個凝露的深秋,當我在彈完《十二星月夜》之後,遠遠的地方竟然傳來了美妙的旋律。那樂音幾乎與我的《十二星月夜》針鋒相對,從那樂音中我感受到人界中天灼人的陽光,陽光下的積雪漸漸消融的草原,成群的牛羊邊是引吭高歌的牧者…

我歌頌包容一切的黑夜,他褒揚生長萬物的大地;我歌頌死亡的解脫,他訴說新生的喜悅;我描繪地獄公正的裁決,他讚美天界神聖的救贖…

我不知道我們彼此用音律交流了多久,隻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一個可以聽懂我《十二星月夜》的人。

最後我開始訴說我孤苦的心境,如同寂靜而漫長的深夜時,我聽到了他的回音,靜謐如深秋的潭水,而他則是漂浮在水麵那迷惘的浮萍,在瑟瑟風中漸次沉沒。

我才知道,他和我一樣,都很孤寂。

我開始希望,那個能夠聽懂我樂音的是迪撒爾。可是我告訴我自己,不可能,迪撒爾不會有那樣的心境。而那個聽懂我《十二星月夜》的人,卻不知是誰。

惡魔軍通過空間之門從地獄侵入高原,如同一顆石子激起天界的波瀾。大天使們深知高原是天界的屏障,而惡魔軍這次遠征的目的不外乎是尋找高原上通往天界的空間之門。

傳說高原是諸神分割天界與地獄的結界,那裏居住著從人界遷徙來的人類。它就像一柄通往天界,地獄,乃至人界的鑰匙。一旦這個現狀被破壞,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消息引起了整個天界的恐慌,當天使們風聞天界美好而平靜的生活將有可能被打破時,他們惶惶而不知所措。他們甚至不知道,戰爭和死亡是什麼。

絕望如瘟疫般傳遍了天界。如果千尺的巨樹頹然倒下,那麼依附樹上的蔓藤又將何去何從?

隻知道高原上的人類放棄了內戰,團結起來對抗惡魔軍。人類將每一座城市都變成一座堡壘。據說,人類戰士的血彙聚成汩汩的血流,上麵甚至可以漂起大盾。

大天使們終於決定派遣遠征軍前往高原。如果不這樣做,惡魔軍最終攻入天界隻是遲早的問題。

出發前一天,迪撒爾來到我的宮殿。他穿著和天空一樣顏色的戰袍,銀白色的長發從頭盔邊自然地垂下來。他的背後是一柄散發出淡藍色光暈的寬劍。

他有些不舍地對我說,他要走了,去高原。

我歎了口氣,放下星月琴。如果我自此便失去了他?

久久迪撒爾說,“嘉百亞,你知道嗎?人界,也就是高原上有一種植物,每到萬物凋零的深秋就會如火般地燃燒著,仿佛盛夏灼人的陽光。”

我點頭,“你說的是‘楓’吧。”

迪撒爾的語氣陡然哀傷起來,“如果我死在了高原,那魂魄一定也會留在那裏。如果我轉世成為了一個人類,那麼我希望自己能夠擁有火紅楓葉般的名字,比如,明楓…”

我迅速打斷了他的話,“你說這些做什麼?你不會有事的。”

他微笑,“嘉百亞,謝謝你的祝福。”他拉過我的手,輕輕吻了一下,“如果我平安地從高原歸來,請做我的妻子。”

他轉身,朝殿外走去,消失在花海的盡頭。

整個天界仿佛被改變了,再沒有歡快的樂章。所有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層慘淡的陰影。

迪撒爾這一走就是三年,剛開始的那一年他還會時常寄信給我,可是後來竟然音信全無。我不由自主地擔心起來,我雖然會占星,可是天界沒有黑夜,我隻能用最普通的占卜來預測迪撒爾的吉凶。

每當我占卜到吉兆時,我會微笑。如果是不祥之兆,我會為他祈禱。

風之天使回到了天界,帶來了高原上的捷報。雖然付出了極大的傷亡,但惡魔軍的潰敗之勢已經不可逆轉。也許很快天使長赫拉斯卡帶領的遠征軍就能夠凱旋而歸了。

這消息如同使大河解凍的春風,久違的笑容綻放在天使們的臉上。仿佛這一場危機已經過去了。

我淡淡地笑著。

可是幾天後我為迪撒爾占卜時,陡然所有的卡片都燃燒起來,漫天飛舞著,如同淒厲的火雨,如同斷魂的蝴蝶,如同紛飛的楓葉簌簌落下…

一個冷靜的聲音告訴我,迪撒爾可能出事了。

一個月後,遠征軍凱旋。

從統帥到士兵,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好似寫滿了風塵的滄桑。可是很多的人,站在伊利西亞高大的城牆邊,一直等卻沒有等來他們翹首以盼的人。

我站在城門邊,寒風從城外湧進來,我不相信迪撒爾真的死在了高原,我如同一個孩子,固執地站在風中,直到人影寥落了,稀疏了,最終沒有了。

聖殿裏傳出讚美的歌聲,回蕩在空中,久久不散。

我多麼希望當我回到宮殿時,迪撒爾能夠站在神殿前的花海中,讓風徐徐地吹動他的戰袍獵獵飛舞。

我突然感到若有所失。我一遍一遍地反複地對自己說,“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他還活著。”可是每當我鼓足勇氣攤開卡片為迪撒爾占卜時,結果卻都是死兆。

遠處的空中傳來無比熟悉的琴聲,正是那個能夠聽懂我《十二星月夜》的人。

我披上黑長袍走出暗黑殿去聖殿證實迪撒爾的死訊。除非我聽到帶領遠征軍的天使長赫拉斯卡親口告訴我,否則我不會相信。

我走過聖殿前的那片花海,幾乎所有的天使都停下腳步注視著我,仿佛我是一個不該在陽光下出現的幽靈。隻有琴聲還回蕩著,在花海上隨著花絮飛揚。

這音律竟然和那熟悉的旋律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駐足,循聲望去卻看到了端坐在不遠處宮殿屋頂上,穿著輝煌太陽袍的光明天使米愷爾。他的左手扶著古玉琴,右手輕輕撚動著,那琴便發出美妙的樂音。高處的風將他的長袍向上卷起。在他身邊,幾個天使如眾星捧月般圍繞著他。

當我發現他竟然也在看我時,我急忙轉身朝聖殿中走去。我聽到身後一片的風言風語,我沒有回頭,快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