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想花上了車,屁股還沒坐熱就進入了夢鄉,握著花想魚的手卻一刻也沒放。想來是累極了,他的呼嚕聲好奇怪,一忽兒轟轟隆隆,一會兒吱吱歪歪,一忽兒嘎然而止令人吃驚,一忽兒悠悠揚揚耐人尋味,一忽兒像下水道那樣啪啪啦啦,一忽兒像汽笛聲那樣聳人聽聞。
他嘟著嘴,好象要吐個氣泡出來。咽了幾口口水,似乎是夢見什麼饞人的東西。人家說酒後吐真言,睡態露本相。真是個孩子!
要到早上六點才能到家,花想魚白天已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現在精神抖擻,路途遙遠長途跋涉,一路上左思右想不得安寧。
在以前,她老是一個人回家,好不寂寞。現在,身旁這個男人,讓她覺得踏實。
這些年來,不少人追求她。她都婉拒,她的心,一直在等待,永遠在等待。日子一天一天過,周圍的人們看著這個冷豔而可愛的女孩,沒有人發覺她已經是快二十八歲的人了,連她自己,也不太察覺。
女人的年齡是秘密,但是,對於父母來說,這個秘密遠比她自己還清楚,時生月日擺在那裏,他們比自己還著急。
時間告訴她,她需要結束這種生活了,時間不等人,她耗不起。
在她還是二十二、三歲的時候,父母聽之任之,心想我的女兒懂事、優秀,讓人省心放心,不用自己操心。轉眼一年一年過去,隻聞人相偕,不見賓客來,爹媽心裏那個急啊,這麼大了還是單身一人,別怕憋出病來吧?無數次家敘中,他們憂心忡忡地做女兒的思想工作,希望她現實一點,現實一點地生活。
說句實在話,老爸一直不喜歡那個和她中學同班的黃毛小子,這也許是花季少女的父親的普遍心理吧,老媽就很欣賞他。少數服從多數,老爸默許了,主要的她也不是小女孩了。隻要兩個人相親相愛,就行了。然而,相不相愛,誰知道呢?人是會變的,年輕人往往癡情妄想,世故的人卻隻相信看得見的事實。
那個混蛋出國好幾年,回來過幾次呢?就算不為別人回來,又幾次回過家呢?他的爸媽逢人便炫耀,但細心的人會發覺,他們亦有一絲落寞的抱怨,他們的兒子,就算在國外混得很辛苦,可是連一個月一兩封信都寄不出、一年半載一兩個電話都打不起嗎?這樣的人有什麼用?
她癡癡等,任何話也聽不進去,為此她很少打電話回家,很少回家,她對婆婆媽媽的嘮嘮叨叨感到不勝厭煩。每次回家,父母都有意地請朋友家帶著他們的兒子、侄子或外甥或其他亂七八糟的男生來吃飯,有意地把自己的電話透露給別人,因此她總是接到那些說不清又扯不斷的亂七八糟的人的電話,使她感到不勝厭煩。
雖然爸媽抱怨如果作為一個男朋友老這麼不回來看看肯定不是辦法,雖然她有時候也覺得很鬱悶、很生氣,雖然別人的看法有時候讓她很動搖,雖然別人的說法有時候讓她很氣餒,想轟他們一頓卻自己就很無力、腰板子硬不起來,但她一直堅信遠去的那個人一定會信守他們的海誓山盟,所以她堅決守望著心中美好的未來,堅決地理解他在大洋彼岸為了生活、理想、事業而努力地拚搏、艱苦地奮鬥。在她看來,任何風雨都不能阻擋他們,再遠的距離也終將跨越,總有一天,他會為了她,站在所有人麵前替她證明。
但是,她失望了,失望透了,失望透頂!
故鄉在一點一點靠近,關於多年前故鄉的點點難忘記憶在悄悄蔓延,她迷濕了雙眼。
生活是什麼?生活就是麵對。麵對什麼,麵對故鄉,已悄然改變的故鄉。所有的癲狂,也許能找到最初的解脫。所有的疑惑,也許能得到根本的釋然。
我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如果迷亂緣由、迷失方向,就走回去,重新來過。就像在城市石林迷路,就找到標誌性的建築,從頭再來。
故鄉的許多許多,應該變了很多很多。但是,故鄉永遠是心中的原點。雖然她不能像那些從小遊曆遷徙的人們那樣淡薄心的原點更能適應新的起點,但她也更容易麵對自我的原本,從而徹底地改變自我的本性。
她這次僅僅是追回發出的信件嗎?
那封寄往故鄉的信,是對過去最好的總結。但是,雖已和過去了斷,她發現自己又開始與未來接軌。在決定回去截獲自己的總結時,她沒有想過截獲後要幹什麼,現在她想清楚了,她要以對未來的宣告,來取代對過去的總結。這個宣告,需要在故鄉起草。未來,需要從故鄉啟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