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到了。風華無雙的金塵變成了一個怪物,縱橫交錯的毒氣交織在蒼白的臉上,驚嚇了一府的人。可她不在乎,她隻想知道自己唯一的兒子是否平安,是否也被狠毒的二人構害。她瘋狂地尋著,喊著。此生錯付他人,才落到如今的境地,她不怨別人,隻怨自己有眼無珠。而今,芳華將逝,她唯一的希望,隻是在臨終之前,看一眼兒子。
那時的安然和綻螢正與奶娘在後花園玩耍,一顆晶亮如水晶一樣的物什從天空中緩緩降落,安然出神地看著,突然發現,那透明的水晶殼裏竟包裹著一個如手指大小的小人。安然心下一驚,沒緣由地擔憂,想著這麼小的人若從天上摔下,摔壞了不免太過可惜,便伸出了手,等著它落到自己的手中。
金塵終於找到了兒子,可未等她喊出聲卻被蛇妖搶了先。
蛇妖不可能留下任何與金塵有關的人,無論他是否僅僅隻是一個未諳世事的孩子。
綻螢怔怔地看著那條白色的小蛇瞬間變成巨蟒,而後向安然張開了血盆大口。而那時的安然,正好接住了落下的小人,他完全被它吸引,似乎已忘記了身邊所有的事物,忘記了正舍命救她的綻螢,忽視了滅頂之災正迅速向他襲來。
突然,他感到身後刺骨的寒冷,還有那一聲淒厲的慘叫。他回過頭,看到了已麵目全非的母親,還有巨大的白蛇口中,綻螢隻剩下了兩條腿,血淋淋地掛在他的眼前。
安然整個人都嚇呆了,已完全顧不上手中的小人,他愣愣地立在當地,眼睜睜地看著巨蛇緩緩立起,他像被牽引了一般隨之抬首,注視著它將綻螢一點一點地吞入腹中。他能感覺到它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滿含仇恨,還帶著一絲輕蔑、玩味和戲弄,然後一步步向自己靠近,令冰冷的感覺瞬間侵蝕道他的四肢百骸。
他以為他要死了,像綻螢一樣,被巨蛇吞入口中,嚼碎,落腹。他閉上了眼睛,準備接受命運,隻求這臨死前的煎熬盡快過去。可等待他的卻並非死亡,一陣炙熱傳來,他猛地睜開眼睛,隻見一個全身燃燒著火焰的怪人飛身而過,擋在了他與巨蛇的中間。
火人瞪著巨蛇,隨便使出一招便將它擊退,巨蛇隻得慌亂逃竄。而當她逃走的時候,連她自己也沒想到,慌亂之中,竟然將那小人沾到了身上,也一並帶走。
火人又看向滿麵震驚的桑風雷,暗啞的聲音冷冷地傳了出去:“未遂你願,我竟活了下來!別忘了,你答應我會讓緗婹坐上桑家主母的位置!我已成魔,縱使將你殺死也無甚意義,所以我不會殺你,但我會在不遠的地方注視著你,若你和那隻蛇妖再膽敢對安然和緗婹不利,我會立刻毀了整個扶桑家族!”
桑風雷打了一個寒噤,卻隻有勉強應諾的份。
金塵體內的毒氣持續蔓延著,她強忍著劇痛,看著不遠處的安然,向他伸出了手。安然遲疑著,不知這個恐怖的女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美麗不可方物的母親。他被嚇壞了,一步步地向後退著,想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安然聽到了火人的歎息,嘶啞的,悲傷的,惋惜的,還有一絲痛心。或許他想對他說些什麼,可未來得及開口,隻聽一聲斷喝傳來,一個弓腰駝背的仙人出現在半空,向火人揮出了一條鎖鏈。
任誰也沒有想到,金塵竟飛身衝來,替火人堪堪地受了捆妖索。火人大驚,抱著氣若遊絲地她痛徹心扉。他原本可以一直隱在塚中,隻因為了救她才冒死出現,可她卻為了救他,竟要命喪捆妖索下。
金塵體內的妖氣被捆妖索瞬間吞噬殆盡,命懸一線,可她卻笑了,衝著抱著她的火人,用最後一絲力氣,道:“謝謝你救了我的兒子,這個恩情,我來還… …”
慎石真人的麵上流露出些許不忍,卻因有命令在身,隻得再次舉起了捆妖索。
“那是我的娘親,伯伯不要傷他!”稚嫩的童聲傳來,慎石真人猶豫了,而火人卻趁機逃脫。
慎石真人並未追趕,他奉命而來,火人原本就是意外。他看著安然,歎息一聲,仍舊舉起捆妖索,將金塵吸入索中。安然悲痛欲絕,卻無可奈何,任由真人的大手撫上了他的額頭。
等他醒來,已忘記了一切,所有的悲痛與快樂,全都消失。安然像個木偶一樣起身,看著榻旁的慎石真人,很是疑惑。
“從此以後,你便是我的徒弟了。”
安然茫然地望著他,在他的注視下,終於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