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幹入夜杵聲秋,百尺疏桐掛鬥牛。
思苦自看明月苦,人愁不是月華愁。
綠苔上蟋蟀鳴響,人們仿佛隨著琴聲走近一個清虛的秋夜——那是百年前的安川帝師,更深夜闌時分萬家燈火彙成光河,秋雁振動著翅膀掠過光流之上的微涼暮色。月光微微蕩漾,琴音中似乎有千門萬戶搗衣的聲響。
這便是幾乎失傳的、隻有真正天音教傳人才能演奏出的琴音!除開可以控製人的思想欲念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可以令人身臨其境!
傾羽越彈越快,十指飛撥間已是叫眾人看不清他手上的動作,琴音越過了眾人的頭頂的翩翩雲層,混合著那張貴妃琴上淡淡的沉檀香,如畫卷一般潑墨飛掃!透徹人心的琴聲中,琴身散發出來的檀木香氣愈發向著傾羽淡青色的衣裾聚攏,仿佛那香氣已通過飛動的指間與他融合在一起,越凝越是濃鬱。
一曲將歇,琴聲靡靡,而那罩繞在琴弦上的沉檀香卻猶如星光一般,自琴弦上脫離而出,在半空中婉轉地四散伸展著,最後緩緩凝聚成一個飄渺的白影!
連同潮耳在內,在座眾人無一不是麵露訝異之色,隻見那白影越拉越長,一點一點由模糊變得明晰;座中諸人神色各異,有畏懼的惶恐,更多的卻是好奇的驚喜。
也不知是誰顫聲喊了一句,“月華妃的鬼魂出現了!”人們這才緩過神來,紛紛打起精神瞪大眼睛,隻見白影之中,一個纖柔的女子身影悠悠蕩蕩地從虛無中影化成實體。
白影之中的女子麵容姣好,腰肢纖細,烏發挽成華貴的牡丹髻,穿著一身鵝粉色的宮裝打扮。她就那樣在白影之中安安靜靜地出現,複而一樣安安靜靜地笑著,眼神嫻靜而溫婉,頗有一番一顧傾城的味道。
哪知那月華妃的鬼魂剛剛顯形,便完全不理會周圍眾人各種驚歎的目光,而是徑直飄到傾羽跟前,眼神溫柔地望著他,點著丹砂的嘴唇微微啟齒道:“小羽,二百多年不見了。”
傾羽頓時隻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麻煩加量不加價。
她一個鬼魂,好端端地忽然從琴裏麵飄出來,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夠靈異的了,關鍵她竟然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喊他的名字,哦不,喊得還不是名字——是乳名!如果有個鬼魂如斯曖昧地對你身邊的某個個人說那句‘二百多年不見了’,試問在場的人換做是你,你怎麼想?
不說別人,就是妝衣也正以一種喜聞樂見的姿態看著這身旁的一人一鬼。
“別來無恙。”傾羽尷尬對麵前的鬼魂低聲招呼道:“月華姐姐,你好像又給我闖禍了。”
“你說他們?”月華妃左右看了看,長袖半掩著嚶嚶小口低眉笑道:“你放心好了,姐姐就是再笨,也還不至於平白給你惹麻煩……我出來的時候設了結界,我們說話他們是聽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