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駛了一段,馬車行到了一個稍微熱鬧的地方,濃霧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可見稀稀落落的幾個臨時搭起來的棚子,有賣茶肆和燒餅,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莫約是個集市。妝衣下了車,又給了車夫一些銀子,於是別過車夫隻身上路。
下了馬車妝衣就沒主意了,她開始為自己的生計問題犯愁,她隻身來到北地,一來她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身上的盤纏也所剩不多;二來既然她帶著這把冰魄十二弦,頂了傾羽的身份,就要時刻躲避聖天音的追殺。她沒有地方可以去,甚至沒有一個可以給她遮風擋雨的屋簷落腳……之前從天波府的那個家裏逃出來的時候也是這樣,不過這一次無助的感覺卻比那一次更甚,天下之大,她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
身邊是來來往往逃難的流民和一臉鬱色的昌州百姓,他們低著頭,行色匆匆,沒有人願意在這冷清的街道上多做片刻的停留。妝衣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像一隻遊魂,時不時有人擠著她,她也不說什麼,隻是呆呆地往前走著,走著走著竟也不覺得餓了。
最後妝衣在一家叫做‘仙客來’的客站前麵停了下來。
她走了進去,要了一碗清粥和一個最普通的房間,並囑咐夥計粥熬好後直接送到她的房間裏。夥計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個子很矮,態度也是不冷不熱的,對人愛理不理的樣子。妝衣看了看他,身板和自己差不多,隻比她高出一點點,於是靈機一動,給了他幾個銅板,問他買了一套他穿過的舊衣服。
房間不大,擺著幾張半新不舊的家俱,許是戰亂中家家閉戶太久無人投店的緣故,夥計打掃得也不勤快,妝衣伸手一摸,桌椅上都有了一層積灰。她隻好卷了袖子開始做衛生,先是灑水掃地,然後又把被子拎到過道外麵的天井去曬太陽,一麵做著,妝衣覺得自己有些好笑,自己幾時變得這麼愛幹淨?想以前在天波府聶家的時候再髒再累,就是睡柴房她不也都這麼過來了,莫不是在姹紫嫣紅學藝這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就被傾羽那隻狐狸給染上了那個什麼‘潔癖’吧?
待到一切布置完,妝衣已經是頗感疲憊,她慢悠悠地喝了夥計送來的那碗湯多米少的清粥,然後又燒水洗了個澡,最後換上從夥計那兒買來的那套舊衣服。
銅鏡裏的人有一張憔悴的素顏,她穿著一身微寬的男裝布衣,綠豆的顏色,衣服很舊,已經被洗得有些發白了……十五歲的年紀,她的五官也沒有完全展開,瘦答答的小臉,除了削瘦還是削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