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紙戰書(一)(2 / 2)

“雖然不知道中原劍會的其他門派在你們這些妖物眼裏是個什麼形象,但我們三清觀可是絕對不會有貪生怕死之輩的!”

成玄冷著一張粗獷的大方臉,斬釘截鐵地說道。

破釜沉舟方能勝,背水一戰何懼亡?

瑩白色的光如同蚱蜢般地在靈官塔七層的禪室裏跳躍著,速度極快,帶靠近後才能看得清,那不斷揮舞著的,原是劍的影子。可若是再靠得近一些,你會發現那七星劍已經折斷了半截,隻剩半支殘體仍在做著拚死的抵抗……而那耀眼的白光,正是那殘劍上未甘冷卻的清輝!

劍氣過處,青灰色的雕花地磚和牆麵上盡是一道道劃痕,先前幹淨整潔的禪房須臾間已是麵目猙獰。

“道長大叔,莫再戰了。”柴榮敬重成玄是個漢子,手裏並未用盡全力,而是將草種和木刃都收了兩成殺勁,好言勸說道:“我們無意傷人,大叔還是讓開放行吧。”

“古來正邪不兩立……”擦了擦額角上留下的血跡,盡管心知力所不敵,可成玄依舊傲然地冷笑著:“你們想走,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持劍的中年道者長著一張剛毅的臉孔,前襟的衣服已經破了,上麵沾染了紅色的印子,皮開肉綻的,遠遠看去有幾分像傲冬的紅梅。連番的苦戰讓他顯得有些力竭,此刻他仍揮舞著那截斷劍,拋灑著自己最後一腔熱血!

“沒想到中原劍會中也有這樣的錚錚俠骨。”同柴榮一樣,阿彌手裏舞著長鞭,卻也是三分留情。此行夜探劍閣,她的目的在於盜取離合鏡,從未想過要傷及無辜,所以哪怕對成淵和其他那幾位道徒,她也隻是將他們打暈了製服而已……可依仗現在這個陣勢,不拚個死活出來隻怕她們是很難全身而退了。

斷劍,長鞭,飛葉,木刃。

四物絞纏,成玄卻如同不知疼痛一般,迎著一撥又一撥的攻勢,愈戰愈勇!

藤蔓舞成遊動的蛇,合著柔韌的長鞭襲向成玄的那一個刹那,成玄再度揮起手中的殘劍,拚盡全力、奮不顧身地將自己的身體迎了上去!七星佩劍那參差不齊的斷口處瞬間閃現過銳利的鋒芒,仿佛是一個燃燒的靈魂,誓要斬去這世上有違道義的一切罪業!

斷劍與軟兵交輝碰撞——刀劍相鳴,勢如破竹!

赤色的長鞭順著成玄手中那柄斷劍繞上他的手臂,遊走的藤蔓卻在貼上他沸熱的體溫後突然變化成了鋒尖木刃,直勾勾地刺穿了那具高大魁梧身體!沸亂的血漿噴灑出來,頃刻間染紅了地上那八卦陣中的一昂淨土,還有幾顆血星子不安分地飛濺上柴榮吹彈可破的靨頰,在嫩粉色的臉蛋上凝固成妖嬈的視點。

染血的白色道袍悠悠停止了生命的擺動,臨近破曉,啟明星還尚未升起,此刻的夜色最為黑暗也卻最是腥甜。禪房中,輪廓堅毅的男子已然停止了呼吸,可他挺拔有力的身軀依然如山般屹立——他至死都麵帶微笑。

值得欣慰的是,雖然他沒能為這一仗畫上勝利的句尾,但是在他短短三十幾年的修道生涯中,哪怕是死,也都從未給自己書寫過臨陣脫逃的敗筆!

倘使當年身便死,此生真偽複誰知!

不知是何時開始下雨的。

淅淅瀝瀝的雨絲從千瘡百孔的天空上飄落,像是聚集起來的悲傷,澆灌著一個破碎的拂曉。

長夜一點點褪去濃厚的色彩,夢境仍磚砌著斑駁的城牆。東城門的碑樓上,三個居高臨下的人影或坐或立地俯瞰著下梁,仿佛要把城內的大街小巷零零總總統統裝進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