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霖露,郊外的日頭瞧著總是要比城裏烈的多,放眼望去,一片平坦的草地,偶爾生長著幾枝生命力比較旺盛的野花。東方,太陽升起的那邊,還多了一棵鬆樹,許是因為臨近大山的緣故,鬆樹的苗子會誤落在這裏。
不遠處的小土堆上,小女娃坐在上頭,一身褐色的粗麻衣裳,一看便知是哪家貧苦人家的女兒,黑亮的長發及腰,小風一吹,便擺動了起來,煞是飄逸。
“蓮花娃子,你這風寒還沒好利索,怎的又出來瞎逛?再病了家裏哪裏還有銀兩給你看大夫?”女娃身後大約百米處,一樣穿著褐色麻布衣裳的中年婦人兩邊手放在嘴邊,朝著她大吼道。
說罷了,氣衝衝的朝著那女娃走了過來。這邊,女娃感覺到來人越發的近,也便轉過身子,一臉不滿的對著她道:“娘,都說了多少次了,別叫我蓮花。”心中越發鬱悶,蓮花這個名字,不管她是聽了多少次,也還覺得別扭,誰家的女兒現在還起這種俗名?
婦人聞言一愣,看著自家女兒那烏黑大眼裏充滿了不滿,小臉也皺起來,不由得惱怒:“你這娃子,怎的就忽然轉了性子了?過去不是對這個名字喜歡的緊?不過是個名字。有啥子好挑剔的?小孩子家家的,還沒學會做活,先挑起別的來。還不趕快跟我回去幫你爹挑擔子?”
婦人說罷了,便要拉著這女娃。女娃聞言,臉色一變,急忙的退後了幾步:“哎呀,娘。女兒的身子還有點難受,實在是幹不了活。您想想,若是讓女兒去挑擔子,萬一再累出病來,怕是爹爹那挑擔子的錢,都要送到醫館了不是?”女娃九歲的童音響起,撒起了嬌。
“這倒也是了,那你好好在這呆好了,等到娘和你那死鬼爹挑擔子回來,就過來接你。”婦人瞧著自己女兒瘦弱的小身板,還是無奈的點頭讚同。也不知是怎的了,這娃子,自從一病起來,就越發喜歡偷懶。不過,倒也是個孩子,偷懶也就罷了,隻希望和孩子長大去了婆家,能夠好些,如若不然,都是貧苦人家的,哪個不想要會做活的媳婦?這孩子什麼都不會的話,一定會被欺負的。帶著滿心的擔憂,婦人還是默默的離開了這片草地。
看著婦人離開,這九歲的小女娃總算是鬆了口氣,烏黑的眼仁裏,一片後怕。那挑擔子的活,可不是她一個小孩子可以做得了的。拿著扁擔,將重物挑到主人家指定的地方,且不說她這個九歲的娃娃,單說是她娘的身板,回家的時候都累的隻哼呀。況且,這活有罪受,拿錢少,若不是不得已,哪個也不會想去做。爬回到山丘上,蓮花看著自己小小的手,杏眼微垂,這世上,大概沒有比自己更加悲慘的人了吧?
在二十一世紀,活了將近三十歲,愣是沒嫁出去。這倒也算了,畢竟是咎由自取。當年,大姐也對她說過:隻要你把你那惡劣的愛好改了,平咱這樣貌,咱這家庭,什麼樣的找不著?大姐的話,說來也是,家裏的條件很好,可以說是接近上層社會。她家裏又沒有男孩,隻有三個女兒。自然的從小開始培養各種興趣。大姐喜歡鋼琴,二姐喜歡學醫,偏偏是她,喜歡研究蛇蟲鼠蟻,喜歡弄一些毒死人不償命的東西。而也正是因為這個,她一大把年紀了都沒嫁出去過。偶爾有幾個不害怕她那些寶貝的人,也還是會被她孤僻的性格給送走。多少年了,爸媽也對她這性子無奈,頭發都愁白了,倒是自己,一直不以為然。
如今,可算遭了報應了。能夠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毒藥吃進嘴裏,然後搶救無效死亡,這大概也算是一種奇跡吧?蓮花有些自嘲,捂起了自己的臉。透過指縫,看著天上的太陽:“看吧,我最不想看見的你,如今也要迫不得已的麵對了。”
生活了二十幾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偏偏是現在,轉生了不說,還縮水成了九歲的小娃娃,什麼也做不了,空有滿腹的知識,卻被她現在的娘給當成勞力使喚。使用童工犯法好不好?如今,自己多年研製的藥物也都沒了,好歹上輩子偶爾還有幾個需要的人來朝著她買,雖然少,但是至少有。如今,這農家大概是沒有誰想要謀殺親夫吧?畢竟就算是謀殺了也沒有錢啊。難不成就真的要現在的娘和爹一起挑擔子,然後嫁個農夫,最後生個小農夫,最後的最後,老了沒有銀子治病,病死床榻?
想了想,蓮花隻覺得惡寒。老天先是給了她一個惡心名字就算了,為什麼還想著要給她一個惡心的身份?
“蓮花娃子,蓮花娃子,你快些過來,你爹爹出事了。”正當她想著自己無限倒黴的未來時候,隻聽一個粗狂的女子聲音呢響起,還有些沙啞和焦急。
“三嬸?我爹怎麼了?”蓮花站起身,走下了小土堆,朝著女子的方向跑了過去。該不會這麼戳,剛剛才想完的倒黴生活,這下爹就累死了?
“你這娃子,怎麼也不知道個著急?你爹剛剛挑擔子的時候,一不小心把擔子裏的東西給摔了出來,這下子,主人家正想著法的要罰你爹爹呢。這李財主本來就是個摳鬼,如今這般,你家裏又沒銀子,怕是要拿你去抵債也說不準,這不,你娘托我,讓我趕快把你藏起來呢。”隔壁三嬸一臉的焦急,說完,便拉住了蓮花的手,準備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