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3)

唐九回到院子裏,把門從裏麵閂上,然後回到屋子裏,啟開一瓶酒,咕咚咚喝了下去。

玉奴隻是靜靜看著他,靜待他發作,消息她已經知道了。

一瓶酒下去,唐九的眼睛立時血紅,他靜靜地道:

“八哥死了,十三弟死了,惠娘也死了,他們殺我們還可以,他們居然殺了十三弟!”

他說到最後,咆哮著把酒瓶摔到牆上,精致的酒瓶成了碎片。

玉奴心裏道:“這怨得誰來?當初你們就不該把他扯進來,要殺人也就可能被人殺。”

輕聲勸道:“你哭吧,哭出來就會好一些,悶在心裏會作病的。”

唐九咬住牙,從牙縫裏發出噝噝的聲音道:

“自從我十二歲娘親死後,我就沒再流過一滴眼淚,我也不會為十三弟哭,我要用仇人的屍骨為他築一座最大的墳墓,咱們走。”

“去哪裏?回唐門?”玉奴詫異地問道,“不,回山裏,把東西帶進來。再炸他們一次。”

玉奴歎道:“我們已經把他們炸醒了,他們以後會更警惕、更小心,很難下手了。

“這一次已經做到神鬼難防了,卻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唐九恨恨地道:“他們殺了十三弟,我也不想活了,下次弄個大點兒的箱子,把我也埋在裏麵。

“即便他們發現了,我一樣可以把他們炸得屍骨無存。”

玉奴看著他,忽然心生憐憫,這是她的第二個男人。

她對第一個男人並不愛,她隻是年少無知被他強行霸占了,所以他死後,她沒流一滴眼淚,反而有種解放了的輕鬆,唐九時她的第二個男人,她也不愛。

甚至有些痛恨,不是因為唐九的隨處風流,而是因為她知道他不過是在利用她,這比根本不愛她還要令她憤恨,然而共曆過這段生死患難,她心裏卻也滋生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

“唐郎,我們去吧,不回山裏,也不回唐門。

“我們逃到天涯海角,隱姓埋名,我陪你過一生,好嗎?”

唐九大怒道:“你想讓我做家門的叛徒嗎?想讓十三弟的鬼魂在地下罵我嗎?”

玉奴道:“到現在為止,我們做的事還沒留下鐵證可以歸罪於唐門,你若再來一次。

“成功了固然可喜可賀,搭上條命也值,可若再次失手,你被人當場抓獲。”

唐九插話道:“這絕無可能。”

玉奴接著道:“就算你像你八哥、十三弟那樣被人殺死,身旁又是那架要命的東西,你們先前計劃的要嫁禍於人的罪名就得自己抗著。

“你們唐門抗得住嗎?你逃走後,唐門盡可把一切歸罪於你,把你說成雷武那樣的人,難道隻許霹靂堂出奸細,不許唐門出不孝子弟嗎?

“你是要背負罵名,背負罪責,卻是為你家門,這樣唐門才能從即將臨頭的劫難中脫身出來。”

唐九諦視她有頃,似乎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枕邊人竟如此工於心計,他沉吟半晌,歎道:

“你說的不無道理,假如走到徹底無望的那一步,這倒是脫身的好計謀。

“可是我們手中還有東西,還有人手,還不到言敗的時候,失手一次並不是徹底失敗。”

玉奴歎了口氣,不再言語了,心裏卻別有一番計較,她知道,她和唐九同舟共渡的緣分已經到頭了。

金五倫找來最好的畫師,依照清涼寺女尼們的口述,不斷修改,直弄了一個時辰才把那一男一女的畫像畫好。

慧心道:“就是這樣了,再沒一點不像的地方。”

眾女尼用挑剔的目光看了半晌,也都找不出毛病,金五倫看後冷笑道:

“這不是風流倜儻的唐九公子嗎?我早懷疑是這個狗頭,胡惠娘就是他的老相好。”

謝玉嬌、雷霆和許靖雯也都認識唐九,看後都憤恨不已,那個女人卻無人認得。

馬如龍定睛看著那女人的畫像,心中忽然一動,畫師畫的很傳神,女人的秀眸中帶有幾絲哀怨和憂鬱,臉上則有幾分驚恐的表情。

他又想起那兩條風中展動,如小鳥翅膀般美麗的小腿,她眼中的哀怨卻沒來由地直達他心底,蕩起一池春水。

“現在可是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看唐門還有什麼可抵賴的。”許靖雯既高興又痛恨地說,謝玉嬌道:

“證據是有了,可人還沒抓到,這女人的來曆我們也毫無所知,要做的事還多著呢。”

馬如龍道:“把人確定下來,要抓也就不難了。”

由趕著采買香燭車子的女尼領路,他們找到了那家香燭鋪,老板證實就是這一男一女來買了一箱香燭,卻抬走了,過後大約一刻鍾的工夫,那一男一女又抬著箱子回來了,在鋪子前上了清涼寺的車子。

馬如龍估算著兩個人一刻鍾走個來回,並在住處把香燭取出換進那架裝置,他們要想不引人注目,又不會運展輕功,隻能以常人的行走速度,最後斷定唐九二人一定藏身在以香燭鋪為中心,方圓不超過三條街的某處。

為保險起見,他讓三府的人從五條街開始,清查每一家住戶,大小客棧酒店還有一家妓院,詢問每個人,是否看到過這兩人,從何處進出?他們五人返回國泰客棧等待消息。

“總算把唐九的狗頭揪出來了,抓住這兩個狗男女,就大功告成了。”金五倫如釋重負,喝了一大杯葡萄酒,馬如龍笑道:

“五爺,現在高興還太早,開始時我們險些被炸了個全軍覆沒,這一次也是僥幸脫險,總算扳回一局,也不過是個平手。

“我們隻是撈回了輸掉的本錢,重開一局,輸贏還不好說呀。”

謝玉嬌也有幾分憂鬱道:“他們手中還有三架要命的裝置,不把這三架找到,就不能算安全。”

許靖雯埋怨道:“雷堂主,你們霹靂堂當初為什麼要造這種害人的東西?”

雷霆苦笑道:“當初造來是供官軍攻城時,炸敵人城牆的。根本沒想用在江湖上。”

許靖雯氣道:“官軍早不打仗了,你們還留著這五架在家裏做什麼?”

雷霆歎道:“我們留這五架不是要害什麼人,而是要到山窮水盡時,與仇敵來個玉石俱焚。”

眾人都明白了,霹靂堂仇敵遍天下,許多年來,沒發生眾多仇家圍攻霹靂堂的事,或許正是因為這五架子母連環彈的威懾力。

許靖雯看著放在桌上的子母連環彈,笑道:“雷堂主,你這次可千萬收好了,別再讓人偷了去。”

雷霆笑道:“放心吧,引火裝置都被我解除,別人偷去也沒用,就是放在火裏燒,扔進水煮,也不會炸的。”

馬如龍笑道:“雷堂主,我是否有資格向你訂購五架子母連環彈?再給我個皇家采購價?”

眾人都詫異地笑著看他,以為他和雷霆開涮,雷霆也摸不著頭腦,問道:“你要這東西做什麼?去炸唐門?”

馬如龍道:“那就是殺雞用牛刀了,我想去天堂島的時候用。”

雷霆驚喜道:“那不用買,免費贈送,十架也成,不過還得免費贈送我這個人。”

馬如龍笑道:“成交!都是免費贈送的傻子才不要。”

眾人一片笑聲中,晚飯已經開上來,那架子母連環彈就隨隨便便放在屋角,那二十筒暴雨梨花針則被謝玉嬌小心藏到家裏了,進出的下人們看到那些烏黑透亮的圓球,依然心頭惴惴,腳步放得極輕,如踩在薄冰上一般。

飯後不久,金六甲急匆匆進來,麵帶喜色道:“五爺,找到了。”

金五倫問道:“在哪裏?”

金六甲道:“就在附近,請隨我來。”

他領眾人進了唐八住的房間,金五倫一怔道:“六甲,你領我們到這兒作甚?”

金六甲道:“就在對麵,站在這裏就能看到。”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對麵那扇朱紅大門,金五倫罵道:

“他奶奶的,這狗頭真沒把咱們放在眼裏,就在咱們眼皮底下躲著。”

馬如龍卻冷靜問道:“查準了嗎?”

金六甲笑道:“絕不會錯。是附近的鄰居認出的,我隨後仔細查了一下,這房子是幾個月前一個北方人托本地人租下的。

“說是一對夫妻要到鍾山龍虎寺燒香還願,要在城裏住上半年。

“這一對夫妻平日裏深居簡出,幾乎看不到他們出入,也聽不到院子裏有什麼動靜。

“張莊事件後第三天上午,有人看到他們從門裏出來,上了一輛馬車,兩人還抬著一口大幕箱。

“因為這宅子空了幾個月了,看到他們有些好奇,就多看了幾眼,他認定就是唐九和那個女人。”

許靖雯道:“那一定是他們去秦淮河交貨,和黃掌櫃和茶博士說的日子相同。”

馬如龍道:“對。唐八選擇住在這裏也是有目的的,隔窗相望,雖然不能說話,卻能傳遞信號,他們隻是做事太過小心了。

“兜了大圈子跪到秦淮河交貨取貨,也許是這地方對他們很重要,他們不想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到這兒來。”

金六甲笑道:“這有更可喜的呢。有人看到這對男女午後回來了,男人又出去一趟,回來後就大門緊閉,再沒見他們出來過。”

馬如龍喜道:“鳥入籠中了。”眾人也都神情振奮,雷霆急道:“還等什麼?衝過去抓住這對狗男女。”

馬如龍看著外麵夜色已濃,心裏有些猶豫,夜晚活動固然可收出其不意之效,但這對男女可不是省油的燈,一旦被他們驚覺,逃竄開來,卻不好抓獲了,然而若要等到黎明時動手,連他也沒這份好耐性。

許靖雯急得直搓手,催道:“動手吧,夜長夢多啊。”

馬如龍毅然道:“好。馬上動手。

“不過先要把外圍封起來,雷堂主,把你府裏的好手布置在第一層,看到有人向外逃竄就用霹靂雷火彈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