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唐英俊哈哈笑道:“唐家刀不僅天下第一,唐家的財富也天下第一!”
“恭喜老爺,再來一碗!”楚風又遞過滿滿一碗酒。
人逢喜事精神爽,唐老爺接過酒又一飲而盡。那隻空碗又被摔成碎片。
楚風道:“唐老爺,一切跟我們預料的一模一樣,隻是……”
唐老爺道:“隻是什麼?”
楚風道:“我派人殺了唐彩雲,你不會責怪我嗎?”
唐英俊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要成就一番事業,犧牲一個妻子算得了什麼。”
頓了頓,他接道:“二十年前,我就夢想著能擁有像楚踐那樣用之不盡的財富,今日夢終於變成真的了。”
楚風道:“主人說過,楚家的所有財富都歸唐家所有,今後,隻要你聽主人的吩咐,主人交代的事小心去辦,你要多少財富便能得到多少財富。”
唐英俊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說道:“楚大俠,現在我已經沒有兒子,沒有妻子,隨時可以為主人赴湯蹈火……”
楚風歎道:“唐老爺,你已經取代了楚踐,我也可以不姓楚了。
“以前我是楚踐的幹兒子,從今以後是唐老爺的幹兒子,就叫唐風吧。”
唐英俊點頭道:“好,唐大俠不愧是英雄當中的俊傑。”
唐風這時也喝了一碗酒,微微道:“唐老爺,主人叫你料理完家事後,去找一個人。”
“找誰?”
“風花劍丁一。”
唐英俊吃了一驚,道:“主人叫我找風花劍丁一幹什麼?”
唐風笑道:“因為丁一殺了你的兒子,又殺了你的妻子,你若不去找他報仇,豈非讓天下英雄笑話!”
唐英俊正遲疑道:“可是……”
唐風打斷他的話,聲音變得有些冷:“這裏的人都死了,沒有人知道我們之間的秘密,天下英雄隻知道你的兒子和妻子是丁一所殺,除了我、你和主人,再也沒有第四個人知道這一切。”
“可是,恐怕我不是丁一的對手。”唐英俊仍在猶豫。
“你沒有試過,怎麼知道?”唐風道。
“我總覺得沒把握。”唐英俊道:“畢竟,我以前出刀的機會太少,那種必勝的信心我暫時還沒有。”
唐風搖頭道:“與楚王刀對陣,你其實也沒信心,最後還是你贏了。”
唐英俊道:“這不一樣。”
唐風笑道:“什麼不一樣?”
唐英俊道:“與楚王刀對陣,我沒信心,楚踐比我更沒信心。”
唐風仍笑道:“與風花劍對陣,你就知道丁一比你更有信心?”
唐英俊沉默不語。
他抬頭看天,天色將晚。
這時有幾隻麻雀飛向高處,這裏不是它們的家,它們要回到自己的巢裏去。
唐英俊幽幽歎了一口氣。
“唉——”
唐英俊剛剛歎完,接著又傳來一聲歎息。
這聲歎息,比唐英俊的歎息更細、更長、更幽怨。
然而,在唐英俊和唐風聽來,這歎息就像霹靂,把他們都驚呆了——這裏除了他們,已沒有另外的人,沒有人,哪裏來的歎息?
如果有人,那他們的秘密不就被那個人知道了?
而在他們看來,這秘密是絕對不能讓第四個人知道的——
所以,在聽到這聲歎息時,他們除了吃驚,便要將這個人找出來。
然後殺了這個人,以絕後患。
唐英俊陰鷲一樣的目光在掃視著每一個死人,看不出任何異常,正驚異間,那聲歎息又傳來。
這下,唐英俊和唐風同時露出了笑,他們都盯著棺材。
他們知道歎息從棺材後麵傳來。
他們相信,隻要找到這個人,他們就有能力殺了他。
他們飄過去圍住棺材。
唐英俊冷冷道:“不要再裝神弄鬼了,快出來吧。”
可棺材裏沒動靜。
棺材裏沒動靜,別的地方卻又有動靜了。
一個聲音如針一樣鑽入他們的耳中:“你們的陰謀真是天衣無縫,可惜任何秘密都不能隱瞞到永久。”
唐英俊和唐風這一驚更甚,他們同時回頭,隻見從地上慢慢站一個人,這個人是憐兒。
接著又有兩個人站起來,他們是靜無和乞兒。
唐英俊瞪大眼珠,他好像看到了魔鬼。
唐風還有些鎮定,但臉色也變了,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是誰?”
憐兒逼視著唐風,緩緩道:“你們不是想找我嗎?我就是風花劍丁一。”
唐風見憐兒腰間係著一把劍,這是一柄普通的劍,一點也沒有奪目之處。
他的劍跟身上乞兒的劍比起來,也顯得暗淡得多……這樣一柄不起眼的劍,就是江湖上人人為之膽寒,為之傾倒的風花劍嗎?
唐風相信,憐兒沒有騙他。
他就是天下無敵的風花劍!
一絲恐懼隨風迎麵撲向他……他不由抖了抖,不知是由於害怕還是由於寒冷,他往後退了一步,對手麵前後退,這是第一次。
退卻之後他更覺得恐懼,他很清楚,他知道自己要在最短的時間裏做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將影響他的生命。
而這樣的決定,隻有在異常清醒的情況下才能做出。
唐風的臉色隻在暗淡的一刹那,刹那之後,他便坐下了。
他為自己清醒的頭腦而高興。
可唐風的笑是無聲的,就像他的離去,也無聲無息。
唐風比枯葉還輕,隨風消失。
隻剩下唐英俊。
唐英俊雖然清楚事情已發生了變化,這變化對自己肯定不利,可是他卻沒有像唐風那樣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
當他被風中的恐懼纏住時,他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靜無已經堵住了他的退路。
唐英俊自知逃不走,幹脆一動不動地站著。
他想以不變應萬變,作殊死一搏。
這時,從棺材裏又傳出一聲歎息。
接著,唐彩雲竟然坐了起來!唐英俊魂飛出竅,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先是被楚踐砍了頭的蒙麵人從棺材裏滾落,接著,已經被鮮血染紅的那塊本來蓋在唐彩雲身上的白布慢慢掀開,然後,一個人緩緩坐了起來。
唐英俊仔細看,這個人不是唐彩雲,而是唐家的仆人阿婆。
阿婆的臉很幹淨,沒有血汙。
她的左胸插著一把刀,正是蒙麵人的這一刀殺了阿婆。
阿婆怎麼在棺材裏?這不是唐彩雲的棺材嗎?
唐彩雲呢?
唐英俊目不轉睛地盯著。
很快,阿婆的屍體也從棺材裏滾落。
隨即,又一個頭慢慢探出來,先是頭發,然後眼睛,鼻子、嘴巴,最後是整張臉。
夕陽西下,光線暗淡,可這張臉更暗淡。
唐英俊非常熟悉這張臉,這正是唐彩雲的臉。
唐彩雲坐在棺材裏,她的臉無比惆悵無比落寞,她並沒有看唐英俊,而是絕望道:
“唐老爺,沒想到要殺我的人竟是你。”
唐英俊明白一切都敗露,他無需抵賴,無需否認。
他比她更絕望。
他已經知道自己將麵臨什麼樣的結局。
當他向邪惡伸手的時候,他曾想到過這個結局,可沒想到結局來得這麼快。
他並非天生的邪惡者,但是,對榮華富貴的貪求,使他最終走向了邪惡,把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押在了陰謀的那一邊。
唐英俊還知道,陰謀剛剛開始,他甚至還不清楚陰謀的全部內容。
他隻是剛剛邁進陰謀的門檻,就要變成犧牲者。
唐彩雲從棺材裏走出來,抬頭,望著唐英俊。
眼前這個人就是她的丈夫,可是,她卻覺得他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不可理解。
她什麼話也不說,隻愣愣地望著他,眼裏的悲哀比岩石還要沉重。
憐兒也遠遠地站住了,他說道:“唐老爺,如果你把一切都說出來,我可以不殺你!”
唐英俊明白憐兒想知道些什麼,但他卻無法告訴他,因為他也不知道。所以,唐英俊搖頭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頓了頓,又道:“你們出現得太早了,等我知道了一切之後再出現,我就會告訴你們。”
“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當然是真的不知道。”唐英俊歎道:“我連最起碼的收買我的主人是誰都不知道。”
憐兒笑道:“唐老爺不是一個很笨的人。”
“現在才發現我確實很笨。”
唐英俊寂寂道:“楚風,不,唐風講,我還沒有做出讓主人高興的事。因此還不配知道主人是誰。”
憐兒信了他的話。
憐兒看了看乞兒,也看了看靜無,最後望著唐彩雲。
憐兒說:“唐家老母,唐家的事還是由你處置吧。”
唐彩雲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靜無道:“咱們走吧。”
乞兒忽然指著空中幾隻麻雀道:“看,它們正朝我們叫呢!”
乞兒剛說完,那幾隻麻雀卻飛遠了。
憐兒轉身,剛要走,唐英俊忽然叫道:“別走!”
憐兒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唐英俊道:“我懷疑你不是風花劍丁一。”
憐兒到:“是怎樣,不是又怎樣?”
唐英俊沉默了一會道:“如果是,我想看看風花劍是如何殺人的。”
憐兒並不轉身,他仍背對著唐英俊,說道:
“很多年前,輕輕一刀傅雪痕就曾說過,邪惡的人看不見正義的刀。
“你是邪惡者,你也看不見正義的劍。”
說完,靜無在前,乞兒在後,三個人往門口走去。
走了兩步,憐兒站住,又道:“本來,風花劍不該留下你,是你妻子求我別殺你,唐老爺,你好好懺悔吧。”
憐兒說著邁步向前。
可是,就在他一腳跨出唐家大院的時候,憐兒又站住了。
因為他聽到身後有異樣的聲音。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這是唐家刀破空的聲音,這一次,憐兒不再猶豫,他的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快,伸向腰間的劍。
劍飛出去,又飛回來。很快。仿佛沒有離開過劍鞘。
隻是他仍沒有回頭,身後的情形他可以猜到,絕望的唐家刀從唐英俊的手裏飛向唐彩雲,眼看唐彩雲躲無可躲,阿慕從地上一躍而起,他用身體擋住了唐家刀……唐英俊已經發狂,他不罷休,他的衣袖裏還有一把刀,他不但不懺悔,還非要殺了唐彩雲!
唐英俊的第二把刀還沒有出袖,一絲寒意從他的咽喉劃過,他的呼吸便停止了。
從他的咽喉劃過的不是寒風,而是風花劍!
果然,身後傳來唐彩雲低低的叫聲:“李勾,李勾!”
然後又是唐彩雲的絕望的悲泣: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唐英俊,我們夫妻一場,總想給你一個悔過的機會,你為何不珍惜!
“風花劍已經殺了你,你看清楚了嗎……你是我丈夫,我想救你,不想你死,可是,風花劍太快了。
“我救不了你,也不想救……你為什麼要殺了李勾?
“這麼多年,難道你都沒有停止過恨他,李勾,李勾……”
憐兒也很悲傷。
但他始終沒有回頭,他慢慢的將另一隻腳從唐家大院裏跨出去……
暮色正鋪天蓋地而來……
三個人走了一陣,靜無才說道:“她想救一個人,結果卻多害了一個人。”
乞兒道:“憐哥,你真的相信他的話?”
憐兒道:“他貪圖的是榮華富貴,他的主人是不會讓他知道陰謀的全部的。”
乞兒又道:“那麼憐哥,誰才知道陰謀的全部,是雪月刀唐風嗎?”
憐兒道:“唐風也不可能知道的太多。”
乞兒道:“為什麼?”
憐兒道:“凡是拋頭露麵的,肯定不是主謀,也許連同謀也算不上。”走了幾步,憐兒歎道:“其實,他們都是很可憐的人。”
乞兒笑道:“難道這世上還有比乞丐更可憐的人?”
憐兒道:“乞丐雖然可憐,但有自由,他們卻連自由都沒有,乞丐的命是自己的,他們的命卻不是自己的。”
乞兒道:“這麼說,咱們還算幸運的了。”
憐兒笑而不答。
靜無這時回頭道:“憐兒不是憐兒,乞兒當然也不是乞兒,你是誰?”
乞兒道:“大師若是想知道,我便告訴你。”
靜無往前走,說道:“不要你告訴我。”
乞兒詫異道:“為什麼不想知道?”
靜無不回頭,道:“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的。”
“可是,有人就不這樣想了。他跟了我們這麼久,無非就是想知道我是誰而已。”乞兒說著停了下來。靜無和憐兒也站住。
不一會,從後麵的暮色中走出一個人來。
由於天已昏暗,這個人的臉已經看不清楚,隻覺得這是一個矮子。
矮子走到他們三個麵前,說道:“你們走得這麼快,我差點跟不上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空洞也很吃力。
靜無道:“跟不上就別跟了。”
矮子道:“不跟不行啊,我已經收了人家的錢,就得盡量做到。”
乞兒微微道:“為了幾個錢,太勉強自己,值得嗎?”
矮子道:“我看你們是乞丐,應該知道錢是好東西,沒有錢,人就沒辦法活下去。”
乞兒笑道:“錢多了也許不是好事。”
矮子也笑道:“你肯定沒擁有過許多錢,錢是越多越好。
“有錢的人躺在床上,也能使恨她的人乖乖的去見她。”
憐兒插嘴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矮子道:“我的意思很明白,有人叫你去見她。”
憐兒道:“為什麼她不來見我?”
矮子道:“因為你不想見到她,所以,隻有你去見她。”
“她是誰?”
“默雪兒。”
盡管憐兒猜想這個人可能是默雪兒,但矮子這樣回答,他還是微微吃了一驚。問道:“有什麼事?”
矮子說道:“她隻叫我告訴你去見她,並沒有說什麼事。”
“如果我不去呢?”憐兒道。
“她說,如果你不去,會後悔一輩子的。”
矮子說完,竟走了,很快消失於暮色當中。
憐兒連忙叫道:“我在哪裏可以見到她?”
“霸天樓!”
暮色中遠遠的傳來矮子的回答。
從他的說話聲判斷,一轉眼的時間,矮子已經在數百丈之外。
他的輕功竟然如此了得。
三個人都呆了呆。
他們決定,由憐兒一人到霸天樓去見默雪兒,乞兒和靜無則回王記水餃店,憐兒見到默雪兒之後再到王記水餃店與他們會合。
三人當即分手,一個往西,兩個往東。
霸天樓是蘇州最有名的地方。
在這裏,不僅可以吃到最好的羊肉麵,也可以見到最漂亮的姑娘。
每一個來到過蘇州的人,必定要去一趟霸天樓。霸天樓並不是有錢人去的地方,在這裏,隻要你有吃一碗羊肉麵的錢就行。
這樣,你就可以一邊慢慢地吃羊肉麵,一邊用眼睛瞄住通往二樓的樓梯,樓梯上,經常有女人送男人下來。
雖然女人隻送男人下到半截樓梯,可下麵的人已可以看見這個女人那張生動的臉,也許,這張臉便是你一生當中見到的最生動的臉。
所以,霸天樓的生意總是很好。
三教九流,公子哥們,文人墨客,江湖好漢都聚集於此。
有些人到這兒來是為了嚐一嚐羊肉麵的味道,有些人是為了看看這裏的美女,而不想吃羊肉麵,又不想看美女的人則很少。
丁一就是不想吃麵又不想看美女的人。
可是,丁一不想吃麵不行,夥計告訴他,霸天樓有個規矩,進來的人要麼在樓下吃一碗羊肉麵,要麼到樓上找一個姑娘開心開心,要麼馬上離開霸天樓。
丁一不想找姑娘開心,也不能馬上離開這裏,因此隻有要了一碗羊肉麵。
丁一其實很餓了。
夥計端上一碗羊肉麵,他連聞也不聞。
因為,他的目的是見到默雪兒,然後問清楚為什麼不來見她會後悔一輩子。
丁一知道這裏的羊肉麵一定很不錯,可是,這碗麵不是他心甘情願叫的,所以,再好吃的羊肉麵他也不決定吃。
丁一坐的位置在大堂的最中間。
他本想找個偏一點的位置,可這時其他位置都有人坐著,隻有這個位置是空的。
於是,他便做到了最中間的這個位置上。
大堂的四周牆上掛滿了燈籠,屋子裏亮如白晝。
就是隔著兩張桌子,明亮的燈光也可以使人看清楚對麵碗裏那切得很薄的羊肉片。
現在,丁一就隔著兩張桌子數一隻碗裏的羊肉片。
丁一自己也覺得好笑,他麵前就有一碗羊肉麵,偏偏看也不看一眼,卻要去數別人碗裏的羊肉片。
他數完一碗,又去數另一碗,就是不看自己的這一碗。
丁一一邊在數羊肉片,一邊尋思著默雪兒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來見他。
丁一怎麼也弄不明白,默雪兒為什麼會那樣的喜歡他。
他並沒有什麼值得姑娘喜歡的東西,他長得不是高大英俊,也不是很有錢,而且,他甚至連一個固定的家也沒有。
他四處漂泊,每時每刻都有危險。
殺他的人會在誰也想不到的情況下出現。
他清楚,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梨花,默雪兒是最關心他的人,無論他走到哪裏,她都能夠找到他。
可是他也清楚,默雪兒也是最恨他的人,她恨他入骨,她可以收買一百個殺手來殺他。
她這樣恨他,並不是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她殺他的理由隻是不想讓別人得到他。
她曾對他坦白:她愛他,她要得到他,凡是她得不到的人,別人也休想得到!
默雪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愛他,恨他而又矛盾重重的人……
想著想著,丁一便想到了季季。
季季離開丁一不過五天,丁一卻覺得好像過了五年。
他也說不清自己對季季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他曾發過誓,他要一輩子照顧季季。
就憑著這一點,無論季季如何對他,冷落他,甚至嘲諷挖苦他,他都默默地忍受。
他殺了她的父親,使她失去了溫暖,因為他的緣故默雪兒使她永遠不能站立,讓她失去自由。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欠他太多。
如果他不照顧她,那麼她隨時都可能死去。
如果她死去,他將一輩子不安。
盡管她父親死有餘辜,可是她是無辜的。
她父親從小愛她,讓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根本不懂得什麼是生活。
她不知道飯是怎麼燒的,菜是怎麼做的,不知道錢從哪裏來,不知道如何去買油買鹽,她是在父親過分的溺愛當中成長的。
沒有父親的溺愛,她根本活不下去。
就算沒有人殺她,她也會很快死去。
有時候丁一也很迷惘,他弄不清楚自己對季季的感情是同情還是愛,他是人,他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並非是不求回報的。
他也希望他喜歡的人喜歡他,他愛的人愛他。如果不求回報,那不是愛,而是同情或者憐憫。
季季的冷漠也曾令他絕望。
但他沒有放棄。
他始終相信,他可以改變她,令她回心轉意。
他一直在努力,如果有一天季季對他露出了平和的微笑,那便是他最開心的日子。
然而這樣的日子太少了。
丁一的心情也很矛盾,他希望跟季季在一起,又害怕跟季季在一起。
他本是一個快樂的人,喜歡說說笑笑的人,跟季季在一起,他將失去不少的快樂。有時候,他快樂的心情會因為她一句刻意的嘲諷而煙消雲散。
在離開季季的這五天,雖然他無時不在牽掛她,可如今回想起來,這五天竟是非常快樂的。
季季現在在哪裏呢?
她是不是快樂?
丁一不由自嘲似的笑了笑,心裏說:“她肯定在詛咒我,希望我早點死……
接著他又想:自己是該死,連一個女人也保護不了,還說什麼風花劍天下無敵。
忽然丁一的目光跳了跳,暗道:“也許,默雪兒找他正是有關季季的……”
丁一正失神地想,沒想到夥計來到他跟前,說道:“這位爺,羊肉麵都涼了,還不快吃。”
夥計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有些惱火,本想罵夥計幾句,卻見夥計一張笑臉,況且人家也是為他好,便沒有罵出口。
夥計見丁一不說話,不知丁一在想什麼,又說道:“這位爺,羊肉麵的味道是趁熱吃,現在已經涼了,用不用換一碗?”
丁一這時候不得不低頭看自己的碗裏,他拿起筷子剛想吃,忽然又把筷子放下,同時皺了皺眉頭。
夥計剛才是催促他吃,並不是說羊肉麵真的涼了就不好吃,現在他見丁一拿起筷子又放下,以為丁一真的要他去換一碗,不等丁一開口,便說道:“這位爺,羊肉麵熱有熱的味道,涼有涼的味道,有人說涼吃味道更好。”
丁一笑了笑,這夥計的伶牙俐齒倒是少見。
夥計見丁一仍是不吃,又道:“這位爺是不是不相信小二說的?”
丁一忽然道:“霸天樓怎麼也欺客?”
丁一的話說得不很響,但大堂裏的客人都聽到了。
他們聞言,都停下筷子朝這邊張望。
夥計剛才還笑嘻嘻的,這時已沉下臉,說道:“這位爺,可別亂說話。”
丁一稍稍提高了嗓門:“我沒有亂說話,霸天樓就是欺負我這個外地客!”
丁一這一喊,有幾個好奇的但坐得比較遠的客人紛紛站了起來。
夥計還以為丁一是來找茬的,道:“這位爺,要是想惹事,也得問清楚這霸天樓的老板是什麼人!”很明顯,夥計是在威脅。
丁一並不理這一套,他說道:“請大家來評個理,別人的羊肉麵都是十九片羊肉,而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