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一時怔住,後麵半句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還沒有看清女孩的臉,更沒有弄清她叫什麼名字,女孩已經快步往前去了。
觀燈的人很多,可是對於這種事情,人們好像司空見慣,除了有人發出幾聲笑,沒有多少人回頭注意。
那個挨了耳光的小夥子眼看著女孩離去,自己嘴裏不知嘟囔了句什麼,也轉身離去。也許,女孩溫柔的一巴掌,會令他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了。
女孩的身後還跟著好些人,怕挨耳光的人走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怕挨耳光的人。
既然不怕挨耳光,也就沒有別的顧慮了。
所以,有人還是緊靠了上去。這是一個高大英俊的小夥子,他要比女孩高出一個頭。
他吸取了剛才那人的教訓,他快走幾步,就在與女孩擦肩時,他的手快速而不經意地伸向女孩。
他的動作確實很快,快得沒有人能夠看出,他的手是伸向女孩的腰間。
他為自己不露痕跡的表演而偷笑。
可是,他的笑還沒有完全展露,就已經僵住。
隨著“哢”的一聲輕響,高大的小夥子突然跪在了地上。
他的手,斷了似的抱在胸前。
他在跪下的一刹那,發出一聲嚎叫。
隻是他的叫痛聲,被周圍的人聲淹沒了。
觀燈的人往前湧,女孩也依舊不停。
不用回頭,女孩也清楚,那些想撿她便宜的人,肯定已經沒有了。
她知道他們的弱點,他們做夢都想撿人家的便宜,可他們又是最害怕吃虧的人。
女孩這樣想著,好看的嘴角露出微微的笑。
忽然,後麵的人群擁擠。她回頭,見人們正紛紛散去。
她知道,這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或有事要發生。
她正要逃離,剛轉身,差點跟人撞了個滿懷。她一看,見是一個男人。
她剛想發怒,可是看見男人陰鷲一般的目光時,她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男人陰沉道:“你為什麼要撞我?”
她道:“你胡說,分明是你想撞我!”
男人道:“別人從來不敢頂撞我,你為什麼這樣對我說話?”
她道:“為什麼我不敢?”
男人笑道:“你是那個村的人?”
她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男人道:“你必須告訴我。”
“真的嗎?”
“真的。”男人定定地望著她。
他的目光中,除了陰險,還有輕佻。
她十分厭惡他的這種目光。
她很想給他一個耳光。
可是她知道,他是絕不會讓她打他耳光的。
她不說話,她好看的眉毛和嘴微微動了動。
男人道:“如果你不說,你就不要離開慕容集。”
她氣道:“慕容集又不是你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男人冷笑了幾聲,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為什麼要知道!”她明明知道打他耳光一點用都沒有,但抬手,一巴掌打了過去。
隻聽“啪”的一聲,這一巴掌竟然結結實實打在他的臉上。
她愣了愣。
隨即她笑了:這個人既然躲不過她的耳光,她就用不著害怕了。
這時,散去的人又圍攏來,遠遠地看著他們,有的在指指點點,有的在小聲議論。
男人被她打了一個耳光,非但不惱,反而道:“好,好……”
她懵了,驚異道:“好什麼?”
男人笑道:“打得好,打得痛快。”
頓了頓,男人又道:“從我母親去世後,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打我巴掌了。”
男人說著又大笑。
她退了數步,望著男人。
男人忽然頓住笑,冷冷道:“你已經打了我的耳光,可以告訴我你是那個村的人了吧?”
他的聲音冷得像刀,竟使她打了個冷顫。
他的話好像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她不想答,卻不由得說道:
“我是杜家村的人。”
男人冷冷道:“好,那你叫什麼名字?”
她又答道:“杜三娘。”
“杜三娘?”
男人笑道:“都說杜三娘不僅長得好看,而且伸手漂亮,果然不錯!”
杜三娘這時已看出這個男人對他不懷好意。
盡管她知道他不一定能占她便宜,但她不想惹麻煩,她想走。
男人道:“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就想走?”
杜三娘不理,她轉身。
可是,男人卻攔住她。
杜三娘歎了口氣,好看的眉毛挑了挑,道:“你說。”
男人道:“我是慕容絕。”
杜三娘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笑道:“你說什麼?”
男人道:“我是慕容府的大公子慕容絕。”
這下,杜三娘呆了。
她望著自己的手,她的手因剛才打了他一個耳光,現在還有些發熱。
她不相信她竟然會打慕容絕一個耳光!
她竟然可以打慕容絕一個耳光。
隻聽慕容絕道:“你不必為剛才那一巴掌內疚。”
杜三娘急急道:“我……我不知道……”
慕容絕笑道:“我並沒有怪你。”
杜三娘想走,慕容絕又攔住她。
杜三娘道:“我要回家。”
慕容絕道:“你的家在哪裏?”
杜三娘道:“我的家當然在杜家村。”
慕容絕笑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家。”
杜三娘遲疑道:“還有什麼家?”
“婆家。”
慕容絕說著,雙眼望定杜三娘。
杜三娘臉上緋紅,不由低下頭。
慕容絕又笑道:“我想你還沒有婆家,不如我給你找個婆家,怎麼樣?”說著大笑不止。
杜三娘又羞又急,一抬手,又一巴掌打過去。
她的這一掌比剛才更狠更急,可是卻落了空。
慕容絕道:“女人打男人耳光,隻有一次,你怎麼還想打?”
杜三娘不知他如何避開自己的一掌,心中大驚,情知今日之事,若不能逃走,便要吃虧。
她主意已定,目光掃了掃周圍,不作勢,不轉身,身子卻極快地往後掠去。
她的眼睛盯著慕容絕,疾退一陣,仍見慕容絕沒動。
杜三娘心喜,想想他已追不上,便即轉身。
可是她剛轉身,又撞在一個人的懷裏。
杜三娘抬頭一看,不由驚叫出聲。
原來她是撞在慕容絕的懷裏。
杜三娘呆了呆。
一呆之際,她依然吃虧:她的胸脯上,被慕容絕捏了一把。
胸脯是女人最神聖的部位,這個部位隻有自己的丈夫才有權力撫摸。
如果女人不守住這個部位,就會視為奇恥大辱。
如今,慕容絕竟然捏了她的胸脯一把。
杜三娘氣極,她的胸脯也一起一伏。
慕容絕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注視著杜三娘,笑道:“很好,很好……”
杜三娘不知慕容絕所說“很好”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但在她聽來,簡直是當眾羞辱她。
她氣得說不出話。
她站著一動不動,現在,她不想走了,她想一刀砍死他。
她要殺了他。
在她眼裏,慕容絕簡直是一頭野獸。
他毀了她,他給了她羞辱的同時,也給了她永遠抹不去的陰影。
這陰影也許要折磨她一輩子。
她真的想他死。
因為將來,當她把胸脯交給心愛的男人以後,她不可能忍受,她絕不能忍受還有一個男人曾經在她胸脯上占過便宜的男人,還活在這個世上。
杜三娘的目光不僅憤怒,而且充滿了怨毒。
她不要害怕,她盯著慕容絕。
她要殺他。可是她沒刀。
她心裏清楚,就算她的手裏有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她也不可能殺了他。
因為慕容絕的武功,比她高得太多。
可是她隱隱覺得,慕容絕真的會死。
她要在這裏看著他死。
也許這是一個可笑的念頭:
她不是慕容絕的對手,慕容絕怎麼會死呢?
受欺侮的是她,難道會有人挺身而出,為她殺了慕容絕?
她望見圍觀的人遠遠地站著。
她看不清他們的神情,他們甚至不敢圍攏過來。
杜三娘忽然想道:
慕容絕是慕容府的大少爺,慕容府的武功在江湖上一向是威名遠播,這裏又是在慕容集,不要說人群裏不一定有俠義之士,就算有,他又有這份與慕容府為敵的勇氣和膽量嗎?
杜三娘不覺心中一沉,胸脯上被慕容絕抓過的地方還有點痛。
這時,慕容絕靠近一步,冷笑道:“天下漂亮的女孩排隊等著我慕容絕挑,你卻要逃。”
杜三娘退了三步,厲聲得:“你不要再過來!”
慕容絕又前進了兩步,道:“我偏要過來,你敢怎樣?”
杜三娘臉色緋紅,顯得溫柔而可愛。
她的胸脯一起一伏,手微微地發抖。
慕容絕盯著杜三娘的胸脯,笑道:“很好,很好。”
接著又道:“我過來了,你說怎樣?”
杜三娘又氣又怕,她一字一頓道:“我會殺了你。”
慕容絕笑道:“好,我讓你殺。”
“殺”字未落,陡見慕容絕身形稍動,左臂輕揮,杜三娘想避已是不及,周身五個穴道被慕容絕封住。
她一動也不能動。
慕容絕繼續笑道:“你殺,你來殺我好了。”
說著,手掌又從杜三娘胸前拂過。
杜三娘又一陣羞急。她的眼中隱含著淚珠。
此刻,杜三娘已經絕望,她已經不想殺慕容絕了,她情願自己死。
如果地下有一條縫,她一定會鑽進去,永遠不再出來!
慕容絕在拂過她胸前的時候,手掌上用了幾分力,杜三娘的胸脯又熱又痛。
她心如絞痛,自己如此被人羞辱,簡直比脫光了衣服還要難受。
她咬著牙齒,雙目怒睜著,不讓淚珠滾落。
在慕容絕的眼裏,杜三娘的這種表情最惹人愛憐。
他一點一點逼近杜三娘,他的鼻尖幾乎觸到了杜三娘的前額。
他的呼吸噴在了杜三娘的臉上。
杜三娘惡心、焦躁、懼怕、憤怒。
她仇視著他,任何言詞都難以表達她對慕容絕的怨恨。
這種仇恨,不光光是對慕容絕的仇恨,而是轉化成對慕容絕的朋友、親人、家族的仇恨。
一刹那,杜三娘咬牙道:“我一定要毀了你慕容家……”
大街上,觀燈的人遠遠地站著,並沒有誰出來拔刀相助。
慕容絕的眼裏露出淫褻的目光。
忽然,隻聽一個聲音喝道:“站住!”
慕容絕回頭,見一個中年漢子,身材修長,怒視著他,慕容絕笑道:“你說什麼?”
漢子手指著慕容絕,怒道:“你最好不要再往前走半步!”
慕容絕“哈哈”一笑,道:“你想英雄救美人,可惜,這個美人我是要定了,你是救不走的。”
漢子“鏗”的一聲,從腰間拔出長劍,指著慕容絕道:“如果你還不想死,就趕緊離開!”
慕容絕又哈哈一笑,隻見他手腕微抬,數道寒光悉數打在他的身上。
他隻覺得全身有幾處痛癢之處,已知著了對手的暗算。
他想動,已經無法動彈了。
慕容絕笑道:“很好,很好,不動就好。”
接著又道:“你就站在這裏看我怎樣扛走美人。”
然後又“哼”一聲道:“下次要逞能,千萬記住,別在慕容集逞能!”
慕容絕說著轉身,對杜三娘道:“有人看你長得可愛,想把你抱走,可惜……”
頓了頓,又笑道:“不過你放心,隻要你跟我在一起,天下沒有人能搶走你的。”
慕容絕還沒有說完,一個渾厚的聲音道:
“天下就數你最厲害,連大街上的女孩也能搶!”
慕容絕聞聲一驚,臉色也有些變了。
杜三娘眼睛一亮,遠遠的,隻見人群中走出一位青年,他身穿白衫,步履沉穩,徐徐而至。
杜三娘心動道:“此人好儀表!”
接著又想道:“千萬不要又是一個因我而受辱之人。”
白衫青年身形輕動,轉眼到了慕容絕身後。
杜三娘暗道:“好身手!”
白衫青年在慕容絕身後站定,叫道:“大哥。”
杜三娘聞言,渾身冰冷,她絕望道:
“原來他們是兄弟一丘之貉,大哥傷天害理,弟弟為虎作倀。這次看來隻有一死了。”
慕容絕側退三步,臉色陰沉,叫道:“慕容天民,請你走開。”
原來這位白衫青年便是慕容府的小少爺慕容天民。
慕容天民看了看杜三娘,對慕容絕道:“大哥,回去。”
慕容絕冷冷道:“慕容天民,今日之事,請你別管。”
慕容天民道:“我不管,但你得馬上跟我回去。”
慕容絕道:“回去可以,可一定要帶她走。”
慕容天民立即道:“不行!”
接著又道:“我不要你向她認錯,已經是十分客氣了。”
“客氣?”
慕容絕冷笑道:“慕容天民,你不要忘記,我也是姓慕容的,而且是你的兄長,我已經三十五歲,好不容易看上這個女人,你卻不顧兄弟情誼,橫加阻攔。”
慕容天民道:“你不務正業,胡作非為,我若非顧念兄弟情誼,早已……”
慕容絕麵色又一變,冷聲道:“早已什麼?你是不是早已殺了我?”
不待慕容天民回答,慕容絕接道:“有爹為你撐腰,你是可以不把我這個兄長放在眼裏的。”
慕容天民的神情有些痛苦,道:“大哥,爹從來都沒有偏心過誰。”
慕容絕“哼”了一聲,道:“你說沒有偏心,可他為什麼把慕容家的武功絕學‘慕容刀法’傳給了你?”
慕容天民正色道:“大哥,你自己心裏清楚,你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如此不爭氣,爹還怎麼敢將慕容刀法教你。”
慕容絕笑道:“慕容天民,我雖是慕容家的大兒子,爹卻把裏裏外外的事情都交給你去辦,這分明是不喜歡我,不把我當兒子看!”
慕容絕用手指了指慕容天民,又指了指自己,大聲道:“你,我,慕容天民和慕容絕,我們不應該同姓,不應該是兄弟!”
慕容天民痛苦道:“大哥,我們快回去吧,爹今天的身體又很差……”
“不!我不回去!”
慕容絕對遠遠圍觀者叫道:“你們都聽著,我不是慕容家的兒子,慕容天民才是!”
慕容天民注視著慕容絕,道:“那好,你不回去,那你放了她。”
慕容絕望著杜三娘,她滿臉的委屈和流過的淚痕,看起來更美、更惹人喜愛。他走過去,用手拍了一下她的臉,道:“她是我的人,我怎麼會放她走。”
杜三娘不能動,卻嚇得驚叫出聲。
她無助地望著慕容天民。
慕容天民沉聲道:“你真的不放她?”
慕容絕道:“不放。死也不放。”
慕容天民道:“好,我來放她。”
慕容絕道:“那你先殺了我。”說著,攔在杜三娘身前。
兄弟對峙,四目相視。
寂靜。仿佛仇人相遇。
良久,慕容天民道:“大哥,爹現在還在病榻上,你不要逼我。”
慕容絕道:“是你在逼我!”
慕容天民歎了口氣,閉目道:“大哥……”
慕容絕怒道:“從現在起,你不要再叫我大哥了!”
然後又道:“慕容家以慕容刀法揚名江湖,我這個做大兒子的,卻不知道慕容刀法是怎麼樣的。
“今天,我就來見識見識慕容刀法!”
慕容絕說著,手臂一抬,數粒寒光,直奔慕容天民的咽喉。
慕容天民不僅與慕容絕相距極近,而且還雙目緊閉著,慕容絕突施暗器,慕容天民想也想不到……眼看慕容天民在劫難逃。
可是,慕容絕的暗器再快,卻快不過慕容天民的刀。
“叮叮叮叮!”
四聲細響,慕容絕的暗器飛得無影無蹤。
慕容天民雙目依舊緊閉,他沉聲道:“大哥,放了姑娘,跟我回去。”
慕容絕突施襲擊,雖不想一擊而中,卻也想不到慕容天民能夠輕易就擊飛他的暗器。他怔了怔,望著慕容天民手上的那把刀。
這是一把平常的刀。
沒有耀目的刀鋒,也沒有奇異的造型。
如果這把刀在別人手裏,也許連一隻豬也殺不死。
可是,刀在慕容天民手裏,平常的刀就會產生神奇的力量。
這就是名揚天下的慕容刀法!
慕容絕呆著,喃喃道:“這就是慕容刀法?”
慕容天民靜靜道:“它是咱們慕容府的傳家絕學,你看清楚了沒有?”
慕容絕此刻的心情是又憤怒,又嫉恨,又絕望。他想道:
“我是慕容家的長子,慕容刀法本應傳給我的,假如我擁有慕容刀法,我就是天下無敵了。”
隻聽慕容天民又說道:“大哥,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慕容絕閉著眼睛,可杜三娘卻看見了,慕容絕飛旋的時候,他的雙袖衣衫被四把尖刀劃得稀爛!
劃爛衣袖的,是他自己的尖刀。
他的尖刀,就安在他的手臂上。
衣袖被劃成很細的無數縷,這無數縷衣衫在慕容絕的飛旋之下變作無數種利器!
是利器,有一種就可以置人於死地!
何況有無數種!
無數種利器,自空中突然灑落,直擊慕容天民的頭頂。
慕容天民的腦袋就算是鋼鐵做的,也會被捅成馬蜂窩。
何況,慕容天民的腦袋隻是一個血肉做成的腦袋。血肉腦袋能經得起數種利器的一擊嗎?
這是慕容絕拚盡全力的一擊。
慕容天民似乎也沒料到慕容絕會如此拚命,一時呆住,連閃避也忘了。
如果慕容天民躲避,或許還有機會。可是他不動。
他的刀是短刀,就算他可以刺出,他的刀也不可能傷及慕容絕。
慕容絕已經不見,他已經整個人都要變作了刀光。
刀光,自上而下,直劈慕容天民。
杜三娘睜大眼睛,驚望著這一慘絕的一幕。
兄弟相殘的一幕。
她不知是悲哀還是茫然。
她最後看一眼慕容天民。
因為他是因她而死。
她錯怪了他。她隱隱為自己的錯怪而後悔。
她望著慕容天民的坦然的神情,忽然有一種衝動:
她想衝上去,為他接下慕容絕無比淩厲的一擊。
她想代他死。
可惜,她不能動。
她多麼希望慕容天民能動一下,能避過這一刀。
慕容天民果然動了。
他的神情有了一刹那的悲痛。
他忽然舉起他的刀。
好像很慢,緩緩的,仿佛根本不願舉起來。
又好像很快,快得無法看清,仿佛他的刀本來就這樣舉著。
他的刀。
那把平常的短刀,那麼不經意的一刺,就刺進了慕容絕的無數利器當中,一直刺進了慕容絕腦袋。
慕容絕的臉變得很長,比平時的一倍還要長。
其實,在慕容絕的眼裏,在他倒立的眼睛裏他看到了慕容天民的臉比天空還要大!
他不敢相信這是慕容天民的臉,這是他兄弟的臉。
他兄弟的臉,怎麼會變得如此陌生。
他很想問問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他?
可是,很久,他隻說了一個字:“好……”
好刀法?
還是好兄弟?
慕容天民睜開眼睛,他的眼中有淚。
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已經死去的慕容絕的臉,他的兄長的臉。
他解開杜三娘的穴道。
杜三娘暈倒在慕容天民的肩膀上。
這時,一個仆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急道:“慕容公子,老爺他……”
慕容天民知道無法避免的事情終於發生。
可是,他望望暈倒懷裏的女孩,竟不忍將她拋下地去。
他索性抱著她,奔回慕容府。
她醒來後他才知道她叫做杜三娘。
她要離去時他才明白自己原來也希望他留下。
相愛總是無法阻止。
他們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座溫暖的小屋。
對?錯?
輪到自己迷惘時,蒼天也茫然。
而命運,有時就像天上的雲:
杜三娘成了天下不敗軒轅驚天的妻子……
是怨?是恨?
杜三娘從此又忘不了被慕容絕羞辱的事實,她又從心底勾出當初的毒誓。
她要慕容絕的親人和朋友全死掉,而慕容天民是慕容絕的兄弟。
她要殺他。
她對慕容絕的怨恨,轉嫁到慕容天民的身上!
她的愛變作恨,溫柔變作刀……
二十年,她的恨愈深,她的刀愈鋒利。
她不再是普通的女子。
她仍舊是杜三娘,但她的手下有十三個鷹奴,每一個鷹奴都可以在眨眼間殺死三個江湖一流高手!
十三個鷹奴,什麼事辦不到?
可是,杜三娘知道,十三個鷹奴可以殺任何人,卻殺不掉慕容天民。
因為,她絕不會下令,叫她的鷹奴殺死慕容天民。
她要親自殺他,她要親手毀了慕容世家。
當她的鷹奴殺死慕容天民的妻子時,慕容天民就病倒了。
他知道是她指使人殺了他的妻子,他沒有報複,也沒有找她,他隻是變得渾身無力。
這次,她是去看他死的。
她要他死。她要殺他。她要趕在摘月宮之前殺他。
凶狠的女人。
殘忍的女人。
絕情的女人。
這還是從前溫柔如水的她嗎?
他還記得在他懷裏甜蜜的細語嗎?
當然還記得。
二十年的時間,她從沒有將從前的一句話忘掉!
她也沒有忘掉以前的羞辱。
寂靜的原野,寒冷的春天。
兩輛馬車,一輛陳舊不堪,一輛華麗異常。
就這樣孤孤單單立著。
兩匹馬也是孤孤單單的。
杜三娘幽幽道:“慕容心,你爹臥病在床,你應該守著他的。”
“都是你這個賤女人!”
慕容心在華麗的馬車裏冷冷道。
杜三娘沒有怒,而且又歎了一口氣。
慕容心到:“我爹想在臨死之前見一見你這個賤女人!”
杜三娘驚道:“什麼?”
她承認她不是個好女人,可是,不是好女人竟也有人這樣掛念著她。
“你爹要死了?”她有些驚訝。
“你不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