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與和尚不理。
後麵的人又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怕刀?”
這句話顯然是問和尚的。和尚不語。
後麵的人接著道:“你怕刀,可是剛才那把刀對你卻一點用處都沒有,你究竟怕什麼刀?”
看來,這個人不僅輕功好,而且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
和尚最討厭的是愛管閑事的人。
小孩也是。
因此,他們誰也沒有吭聲,他們依舊行走如飛。
隻聽身後那人自語道:“剛才紫襟道人那麼厲害的刀你都不怕,你會怕什麼刀呢?”
頓了頓,那人笑道:“對了,如果剛才那把刀是雪月刀……”
聽到“雪月刀”三個字,小孩與和尚突然止步。
他們停住之後,才聽到身後那人的後半句話:“你會不會害怕?”
他們回頭,看見了一個道人。
這是那個第一個發現寫著紫鶴真人已死的紙貼在樹上的道人。
和尚目光平和地望著道人,道:“如果那把刀是雪月刀,我當然會害怕。”
道人笑了。
和尚道:“你笑什麼?”
道人道:“你錯了。”
“我錯了?”
“對,你錯了。”
“你是說,如果那把刀是雪月刀,我也不會害怕?”
“對。”
“哦?”
“因為那把刀是雪月刀的話,你已經死了。”道人笑道:“而死人是不知道害怕的。”
和尚呆了呆,一時語塞。
小孩卻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對我師父說這種話?”
道人並沒有因為問他的是個小孩而不理,他很認真地答道:“貧道法號穆清。”
小孩又道:“在哪座道觀出家?”
穆清道:“貧道乃是武當山小雷音觀主持。”
“主持?”小孩道:“你主持些什麼?”
穆清道:“貧道所主持的無非是山風、霧雨及草葉而已。”
“哦?”
小孩又道:“你不在觀中主持山風,霧雨及草葉,出來做什麼?”
穆清道:“貧道出來尋找一樣東西。”
小孩道:“你什麼東西丟了?”
穆清道:“一把刀。”
小孩道:“雪月刀?”
穆清道:“是的,雪月刀。”
小孩詫道:“雪月刀是你的?”
穆清點頭道:“是的。”接著又道:“沒有主人的刀,天下人誰都可以是主人。”
和尚這時道:“你不怕刀?”
穆清道:“不怕。”
和尚道:“你不怕刀,怕什麼?”
穆清道:“怕劍。”
和尚道:“風花劍?”
穆清笑道:“難道你不怕風花劍?”
和尚搖頭道:“風花劍乃是正義之劍,我並無罪惡,何怕之有!”
穆清仍在笑。
小孩喝道:“你笑什麼,難道我師父說得不對!”
穆清頓住笑,他用手捋了捋飄須,注視著前方,說道:“如果世間事都像這位大師所說,善惡分明,那天下就太平了,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恩恩怨怨和數不清的殺戮與流血了。”
穆清說著歎了一口氣。
和尚遲疑道:“道長是說……”
穆清道:“你們剛才也看過樹上那四張武林帖了,你們以為都是真的嗎?”
小孩道:“那當然是真的,不然怎麼叫做武林帖!”
穆清冷笑道:“沒錯,軒轅驚天、羅超凡、紫鶴真人是真的死了,可是凶手……”
小孩道:“武林帖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嗎?”
穆清注視著小孩,微微道:“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
小孩道:“我是師父的徒兒,叫湯兒。”
穆清搖頭。
小孩道:“你不信?”
穆清道:“不是我不信,而是你實在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小孩笑道:“道長會看相?”
穆清道:“你有將相之貌,君王之相,隻是……”
小孩道:“隻是什麼?”
穆清道:“如果你長大之後,還是這般鋒芒畢露,恐怕對前程有礙。”
小孩在穆清麵前走了兩步,笑道:“如果我將來真的當了皇上,一定請你當國師。”
“湯兒。”
和尚在一邊喝道:“別胡說!”
小孩嚇了一跳,忙道:“是,師父。”
和尚對道長道:“道長不怕刀卻怕劍,為何?”
穆清目視空中漸漸西移的太陽,道:“大師有沒有聽說一個典故?”
“什麼典故?”
“風花劍、雪月刀的典故。”
“聽說過。”
“那兒你應該知道,隻有風花劍和雪月刀合二為一,才能夠真正做到天下無敵,正義才可以滌蕩天下所有的罪惡……”
“知道。”
“可是現在,江湖上隻有一柄風花劍……”
“所以你想找到雪月刀,將它獻給丁一?”
“可是我擔心……”
“擔心什麼?”
“在找到雪月刀之前,風花劍已毀……”
“天下有誰可以打敗丁一?”
“丁一也是人,是人就會死。”
和尚凝望著道人,緩緩道:“這就是你怕劍的原因?”
穆清道長道:“這也是我不怕刀的原因。”
頓了頓,他接下去道:“我知道,你雖然怕刀,但你也在尋找刀,雪月刀,對不對?”
和尚忽然道:“如果二月初二真的召開武林大會,會怎樣?”
穆清道:“這時一個陰謀,他們想毀了丁一,毀了風花劍。
“因為毀了風花劍,就算找到雪月刀,也不可能天下無敵。”
小孩道:“他們是誰?”
穆清道長看著小孩,苦笑道:“他們當然是這個陰謀的設計者。”
小孩“哦”了一聲,低頭,似乎陷入了沉思。
良久,等小孩再次抬頭,道人已經不見了,隻有和尚在望著他。他說道:“道長呢?”
“走了。”和尚道。
“他為何走得這麼急?”小孩道。
“大概是去找雪月刀了。”和尚道。
“我們不也是為了尋找雪月刀嗎,為何還不走?”小孩竟然在責怪和尚。
和尚躬身道:“是的,皇孫!”
“你說什麼?”
小孩瞪眼道。
和尚一驚,改口道:“對不起,是……湯兒。”
小孩笑道:“這次沒人,我就不降罪於你,要是下次再忘記,回宮……不,不,是回家,回家之後我定不輕饒!”
“是。”和尚恭聲道:“那我們走吧。”
三匹馬。
三匹快馬。
馬蹄聲在空曠的荒野上濺起一串脆響!
馬背上是三個精壯的漢子。
三匹馬幾乎跑得一樣快。
它們之間的距離都是一個馬身左右。
如果前麵的馬稍稍慢一點,那麼,後麵的馬一定會踩在前麵的馬匹上。
後麵兩匹馬上的漢子不停地用鞭子抽打馬臀,前麵的漢子卻從未抽打過一鞭。
顯然,前麵的馬要比後麵的兩匹馬能跑。
三匹馬在荒野上跑了一個時辰,看來還要一直跑下去。
馬上的人一定有什麼意思,一路上卻一個人也沒有碰到。
可以看出,馬上的漢子額頭已經滲出汗滴。
這麼冷的天,它們竟然出汗。
他們的神情很焦急,不停地催促坐騎,好像再慢一點點,前麵就會死人。
幸好三匹馬都是神馬,都有非凡的腳力,不然,它們早已累倒了。
馬越跑越快,潮濕的地上揚起了灰塵。
突然,他們遠遠地看見前麵有一輛馬車。
馬車行得很慢。
一眨眼,三匹馬與馬車的距離就隻剩四百米了。
第一匹馬上的漢子叫道:“前麵的馬車,請讓一下!”
這個漢子,原來是個武林高手,他說話時中氣充沛,聲音渾厚,相信四百米以外的人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可是,馬車依舊在路上緩緩前行,好像什麼也沒聽到。
隻剩兩百米了。
前麵的漢子再次叫道:“勞駕,前麵的馬車,請讓一下!”
馬車裏的人好像是聾子,這麼大聲的喊叫,照理早就應該聽到了。
而聽到的話,照理也應該避一下的。
因為,這條路並不寬,剛好被每車占滿了。
倘若馬車不讓一下,後麵的馬是過不去的。
如果馬車也能夠像後麵三匹馬那樣快,不讓也可以。
可是偏偏,馬車怎麼也走不快。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最後隻剩下十米了。
馬車的漢子額頭的汗往下滴。
現在,他再喊都來不及了。
腳下的路隻有一條,選擇也隻有兩個:
一個是撞到馬車上,一個是從馬車上飛過去。
兩個選擇都讓馬上的漢子為難:
馬車是別人的,怎麼可以隨便撞?
而要從馬車上飛過去,又談何容易……
但是,他們還是選擇了後者。
隻聽馬上三個漢子同時喝了一聲,雙腿猛力一夾,一扯韁繩,不像馬馱人,而是人帶馬似的,騰空而起!
這情景精彩而驚人!
馬車似乎也被這情景驚呆了,立時停了下來。
三匹馬從馬車頂躍了過去——可是,精彩的一幕還沒有完成,意外的情形卻出現了——
三匹馬同時從空中跌了下來。
跌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馬背上的漢子,也翻出三丈開外!
與此同時馬車裏傳來一陣冷笑,女人的冷笑。
三個漢子腳一點地,身如利箭,疾勁飄回,圍住了馬車。
馬車裏的女人還在冷笑。
漢子不打話,互望了一眼之後,各各抽出背上的刀,砍向馬車。
這本來就是一輛破車,三刀下去,馬車一定會四分五裂。
漢子們也正是這樣想的。
他們知道是馬車裏的人暗算了他們的馬,他們決意要毀了這輛馬車。
可是,漢子們也許忘了,馬車裏的人既然可以暗算他們的馬,就一定有能力保住自己的破車。
所以,他們三刀過去,馬車裏的人一定會讓他們的刀落空。
隻聽得“叮叮叮”之聲輕響,漢子們的刀都斷了。
他們的手中,隻握著三截刀柄!
漢子們的臉色變了。
他們也想過馬車裏的女人一定不是個簡單的女人,但他們想不到會厲害到這種程度。
他們連這個女人的臉都沒有看清楚,隻覺得馬車的簾布一掀,又即合上。
他們的刀就在這一掀一合之際折斷。
刀是不會無緣無故折斷的,隻有利器才能削斷它們。
三個人僵住。
額頭汗珠如雨。
他們的目光茫然地落在拉車的馬上。
這是一匹又老又瘦的馬,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似的。
沒有車夫,馬背上卻停著一隻鳥。
鷹!這是一隻老鷹!
三個人臉色又變。仿佛這隻老鷹會隨時叼走他們的命!
暗淡的陽光下,一切都靜止。
空中沒有一片雲。
這時,馬車裏女人的聲音冷冷道:“你們跑得這麼急,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消息要回去通報主人?”
漢子們絕望,但沒有吭聲。
隻聽女人的聲音又陰惻惻道:“其實,你們不說,我也知道。”
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不過,要是等我說出來,你們三個人就會像地上的三匹馬……”
漢子們渾身一顫,還是不說話。
“好,這才像個忠實的奴才。”
森森的聲音繼續道:“你們急著趕回去,是想叫慕容天民逃命,因為你們得到了消息,摘月宮要對慕容府下毒手,對不對?”
漢子們的臉,比陽光還白。
他們想逃。他們不想象地上的死馬。
他們的腿還在發抖。
但他們忽然動了動。
他們三個人朝三個方向掠出去!
因為這是逃命,所以他們的速度快得驚人。
無法形容描述的速度,轉瞬間又變作靜止!
三個漢子又一動不動!
因為這時,馬背上的老鷹突然飛了起來——
老鷹飛出去又飛回來。
老鷹的嘴裏叼著一撮帶肉的頭發。
這是從漢子們的腦袋上啄下來的。
老鷹剛剛飛回馬背,三個漢子的頭頂各各射出一支箭:
血箭!自己的血箭!血箭射向天空,生命也消失於空中!
漢子的軀體仆地。
馬車裏女人的冷笑聲又起。
馬車緩緩起動,仍舊行得不快不慢。蕭瑟的原野。破車。老馬。
吃力的“嗒嗒”聲。
這一切,都使得毫無生機的天地變得更加寂靜,更加暗淡……
馬車繼續走。
它已經在荒野間走了半天。
它除了因三匹馬而稍稍停頓了片刻之外,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好像它要永不停歇地走下去。
可是,馬車忽然又停住了。
馬車本來是不想停住的,隻是,前麵的路被擋住了。
它不得不停下來。
擋住馬車的,也是一輛馬車。
隻是,擋路的馬車,是一輛非常雄俊的白馬。
馬上有一個車夫,車夫也很高大。
隻是,馬夫戴著一頂華麗的氈帽,遮住了他的臉。
兩輛馬車,就這樣停著。
誰也沒有退,誰也沒有進。
一輛往南。一輛往北。
究竟是誰擋住誰的路?
誰也難說是誰擋誰。
所以,誰都沒有理由要誰讓。
所以,兩輛馬車就一直停在路中央。
馬車裏的人似乎都很有耐心。
沒有耐心的,是天上的太陽。
太陽已經沒有耐心繼續看下去,它要回家,它要到自己的床上睡覺……天漸漸暗下來。
漂亮的馬車裏的人終於開口了:“阿牛,天晚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聽聲音,馬車裏的人是個女的。
馬夫道:“是的,小姐。”
車夫雖然說:“是的。”可仍舊坐在馬上一動不動。
馬車裏的女人又道:“阿牛,怎麼還不走?”
被稱作阿牛的車夫歎口氣,道:“小姐,前麵的路被擋住了,過不去。”
馬車裏的女人“噫”了一聲,好像覺得很奇怪。
馬車停了這麼半天,她好像現在才知道馬車停著是因為前麵的路被擋住的緣故。
她問道:“阿牛,是什麼擋住我們的車?”
阿牛道:“也是一輛馬車。”
女人道:“什麼樣的馬車?”
“破馬車。”
阿牛道:“要是再砍上一刀,它就會變成一堆爛木屑。”
女人道:“那你為何不砍上一刀?”
阿牛道:“我的刀拔不出來。”
馬車裏的女人又輕輕“噫”了一聲,說道:
“破馬車裏究竟是什麼人,使你害怕得連刀也拔不出來?”
阿牛道:“小姐,我看見一隻老鷹。”
車裏的女人道:“你是不是還看見一匹瘦馬?”
“是的,小姐。”阿牛道:“老鷹就在瘦馬的馬背上,馴服得像奴隸。”
“你現在知道車裏的人是誰了?”
“是的,我知道。”
“誰?”
“杜三娘。”
“杜三娘是誰?”
“軒轅驚天的妻子。”
車裏的女人笑道:“軒轅驚天已經死了,你還怕什麼?”
阿牛道:“我擔心……”
“你擔心杜三娘已經學會了軒轅刀法?”
“是的小姐。”
“所以你不敢拔刀,害怕自己把命送掉?”
“是,小姐。”
“可是,你想過沒有,慕容刀是不會比軒轅刀差到哪裏去的?”
“想過。”阿牛道:“可是,在江湖上,慕容刀的名聲並沒有軒轅刀大。”
頓了頓,阿牛接下去道:“況且,據我所知軒轅刀在江湖上並非浪得虛名。”
“你是說,慕容刀的名聲是虛的?”
“不是。”阿牛道:“慕容刀絕對是殺人的好刀法。”
“那你就應該砍一刀試試。”
阿牛道:“有些事是不必試的。”
車裏的女人道:“不試怎麼知道?”
阿牛道:“等知道時後悔就晚了。”
車裏的女人道:“凡事隻有絕處才能逢生。”
阿牛沉默了一會,忽然道:“好!”
明亮的刀,閃電般砍了出去!
簡簡單單的一刀,卻是又快又突然,有著搜魂攝魄的力量。
如果這一刀砍向厲鬼,厲鬼也會哭泣!
砍向破馬車,馬車立時會變成爛木屑。
可是偏偏,這一刀不是砍向厲鬼,也不是砍向對麵的破馬車,而是往後一刀捅入漂亮的馬車裏!
驚人的突變,任何人也想不到!
原來阿牛要殺自己的主人。
對麵瘦馬背上的老鷹也發出一聲驚叫。
隨著這聲驚叫,漂亮的馬車頂上射出一團絢麗的綢緞。
綢緞裏裹著一個人,一個女人。
女人在笑。
笑聲清脆而淒冷。
在女人的笑聲裏,阿牛愣住。
他仰臉,眼望著女人從空中緩緩降落,落在車頂上。
夕陽的餘輝裏,女人顯得極美,極多姿,極妖豔。
“慕容心!”對麵馬車裏發出一聲輕呼,同時車簾掀開,露出另一張女人的臉。
原來漂亮馬車裏的人叫做慕容心。
慕容心笑道:“阿牛,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對我懷有貳心了。”
阿牛呆著,氈帽下看不清他的臉是什麼表情。
慕容心又笑道:“杜三娘,你是不是對你的鷹奴的表現感到很失望?”
杜三娘道:“誰是我的鷹奴?”
慕容心笑道:“阿牛是第幾個鷹奴?”
杜三娘淡淡道:“他不配做我的鷹奴。”話落,車簾也隨即放下。
就在車簾合上的一刹那,一團光閃射而出,不知是刀光還是劍光。
閃光之後,阿牛龐大的軀體從白馬摔了下去。
阿牛的手中,還緊緊握著他那把刀。
其實,阿牛握著的,並不是刀,而是一截刀柄而已。
刀呢?刀是什麼時候斷的?或者,阿牛本來就隻是一柄斷刀。
杜三娘冷冷道:“背叛我的人,就是這種下場。”
慕容心道:“你錯怪他了,他其實是盡了全力了。”慕容心說著手一揮,一截斷刀拋到地上。
杜三娘怔道:“是你折斷了他的刀?”
慕容心微笑道:“我說過,慕容刀並不比軒轅刀差。”
杜三娘道:“你為什麼不早早殺了他?”
慕容心冷笑道:“如果我早一天殺了他,就不會知道你跟我父親之間的那段奇情了。”
杜三娘聲音一沉喝道:“你說什麼?”
慕容心道:“我說什麼,你最清楚。”
頓了頓,慕容心接道:“我還知道我母親是怎樣被你害死的。”慕容心說著,飄回馬車裏。
夕陽西下。原野荒涼。
兩輛馬車,在清冷的光影裏,顯得孤單寂寞。
良久,杜三娘說道:“你這次來找我何事?”
慕容心“哼”了一聲,反問道:“那你這次到我慕容府去,又想幹什麼?”
杜三娘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慕容府?”
慕容心道:“你又如何知道我是來找你的?”
杜三娘歎了口氣道:“你應該留在你爹身邊的……”
慕容心道:“要不是為了你,我一定會守在他的床前的……”
慕容心的話語竟然有些低落。
杜三娘心中一動,道:“你爹……他怎麼了……”
慕容心冷冷道:“你害死了我娘,又巴不得我爹死,這下你可以滿意了……”
杜三娘驚道:“慕容心,你說,你爹他究竟怎樣了?”
隻聽慕容心一陣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原野傳出很遠。
笑聲裏有淒涼。
慕容心在馬車裏笑,杜三娘掀開車簾什麼也看不見。笑聲不絕,驚起遠處一棵枯樹上的兩隻鳥。
慕容心一邊笑,一邊淒然道:
“天下最毒婦人心,你是天下最毒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爹怎麼會看上你這種女人。
“你不僅毀了我爹,也毀了慕容世家。”
杜三娘聽著慕容心的淒笑,雙目迷蕩,眼前浮現出清晰的景像……
大地在春風裏複蘇。
人們的臉上,開始洋溢起興奮的笑容。
在漫長而無為的冬季,他們的身心都感到了疲憊,他們都渴望著大地的複蘇,他們想揮動閑置了幾個月的鋤頭,去田裏勞作。
他們在等待一個日子。
三月初七。
這是一個非常熱鬧的日子。
這天是慕容府的燈會。
燈會上,還有大型的“雙獅戲珠”,當然,標誌著燈會和舞獅開始是一聲震天的巨響。
這是慕容府特有的禮炮。
禮炮聲震醒沉睡的大地,也喚起村民們興奮的心情。
隨著這一聲炮響,周圍村莊的村民們都蜂擁前往慕容府,去看燈會和舞獅。
有一些年紀稍大的,不喜歡熱鬧的人,聽到這聲禮炮後,就會背上鋤頭走向田野。
在他們的眼裏,炮聲是吉祥的象征,在炮聲裏下地是一年豐收的開端,隻要他們勤勤懇懇,好收成就在等著他們……
沉寂被打破。
熱鬧的人群閃爍著喜悅的目光。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成群結隊,挽臂牽手。
慕容集成了熱鬧的海洋。
人群中漂亮的女孩不少,可是,有一個女孩,她雖然長得並不十分出眾,但卻很引人注目。
她走到哪裏後麵總有一群小夥子跟著。
她看完了雙獅戲珠,又看燈會。
在每一盞造型各異的燈前,她都要駐足好一會,她的好看的眉毛在燈影裏凝住。
這是一個氣質絕佳的女孩。
可女孩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人陪伴,也沒有人“保護”。
照理,這麼好看的一朵花,肯定有“護花”人的。
可是她沒有。
一直跟著她的小夥子當中,有人蠢蠢欲動……
“小姐請問……”
有個小夥子緊趨兩步,靠了上去,他也許想問問她叫什麼名字。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隻聽“啪”的一聲脆響,他的臉上已經換了一個耳光。
打他耳光的,當然是這個女孩。
看起來如此文質彬彬的女孩,竟然也會出手打人耳光?